第三十八章有美偕行
我们边行边说,过了祖坟区后,依着柳蝉翼的指点,越走越荒僻,地面大小石块渐多,我速度也放缓下来。
「种植通天木的所在不远了……啊,真是快。」柳蝉翼发出感叹。
「我的背太舒服,你捨不得下来喔?」
柳蝉翼含羞浅笑:「是唷,被你这一提醒,我还不趁机多躺一下?」玉臂故意从后勒住我脖颈,桃腮贴背,连呼舒服。
这小妮子逐渐与我溷熟,也就没先前那麽拘束了。
「明天人多,看妳还敢不敢这样?」
「所以要及时把握囉。」这话不知是对她自己说,还是对我说。还故意以粉嫩的脸颊摩着我的背。
再行片刻,忽听得水声哗哗,月色下但见十馀丈外一道飞瀑自高处流洩而下。走到近处细看,那瀑布是由山涧绿水汇聚而成,半途落在岩石之上,形成几道曲折,如白练一般,最后落在底下的一泓碧潭中。
碧潭四周,奇石苍木。瀑布激起濛濛烟水,虫声水声交织,景色绝幽。
柳蝉翼指着山壁旁一排植株,兴奋的道:「这就是通天木了。」
那排通天木高约五尺,叶子扁扁的略有厚度,上头布满又细又小的尖刺,团团围满树身。有十几处含苞待放,另有几朵已经娇豔的绽开。花冠最上层呈现雪白色,欺霜赛雪,靠近花萼处的花瓣则呈澹粉红色,花儿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这树名叫通天,我还以为高达数十丈,直通天际。」
「通天指的是它用处多多,功能通天。可不是指它高度。」
「啊,想不到妳小小年纪,却识见广博。」
柳蝉翼得我称讚,喜上眉梢,春满眼角。
「放我下来吧!」
「你终于捨得下来了?」我知道她左脚扭伤,微微蹲身,依言放下她。
柳蝉翼右脚才沾地,忽又跳上了我背上。
「捨不得呢,怎麽办?」
「其实,真正捨不得的是我。我今日方知,替美女做牛做马,是福利,不是苦力。我喜欢妳的云鬓秀髮在我脖颈后面痒啊痒的,超香超舒服。」
我一副陶醉讚叹的模样。
柳蝉翼听后笑吟吟,玉腮泛红,心情说不出的开心。
「跟你开玩笑的,这次我真的想下来了。再一会等花儿全开,我们需及时採摘。蒙大夫说这样药效才好。你放我下来吧。」
柳蝉翼一着地,用单脚跳着,迫不及待来到花丛前。
几朵已开的花都恰好生长在树冠,柳蝉翼想摘取,用单脚连跳几次却搆不到。
「花儿真美,我摘不到。你帮我吧!」
我轻轻一纵,摘了一朵盛开的花,走到柳蝉翼面前,两人月下相对,诗情画意。
「将花插头上。」柳蝉翼语音轻轻柔柔。
我知道她是想我帮她把花儿插在云鬟秀髮之上,我却故意别在自己头上逗她。
通天木的花儿约半个巴掌大,插在我臭男生头上,想必滑稽。
柳蝉翼呵呵笑了起来:「不是啦,大傻瓜,是插在我头上。」
我将花放鼻边一闻,香气雅澹。
「啊,难怪古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是啊,无论甚麽事,都要把握当下。」柳蝉翼若有所感。
她妙目凝睇,直视我的眼睛,眼光中脉脉含情。
她的俏脸似粉妆玉琢,泛着澹澹的桃红,宛如清芬的美酒,未饮人先醉。
「花儿好美。但插在妳头上,却觉得人比花儿更美。插在我头上就不同了,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我这臭男人实在配不上这香花。」我把花轻插她头上,一语双关。
「花落於地,或委塵泥,或隨流水,一切皆是緣。」柳蟬翼幽幽續道:「我腳兒受傷,又要趕在天明前回去,可能又要勞你駕背我。你自謙是牛糞,那我豈不是在牛糞上頭趴了整晚?」
我知道她所謂「趕在天明前回去」,當是擔心今晚之事令他人得知,難杜悠悠眾口。想到她一個女孩家為我所累,心下好生過意不去。
「你的腳傷勢如何?我看看。為了等這通天木花開,讓你久候,說不定腫痛加劇,我心裡著實不安。」
「你別擔心。這邊有現成的治療瘀腫的傷藥呢。」
柳蟬翼小心摘了幾片通天木的葉子,避開細刺,與我解說:「通天木的花有安神、去毒的功用,葉子則有清熱治瘀傷的療效。我們山莊的馬兒有時失足傷了腿,都是用通天木的葉子搗成碎泥敷治,没幾天便好。」
她撿了塊拳頭大小的石子,在潭邊一方大岩石之上將葉子搗成泥漿狀,然後除去鞋襪,洗淨左足,打算自行敷上藥泥。
「我來幫妳吧!」
「不用,我自己來便行。」
柳蟬翼搖頭拒絕,我求了幾次,她只是不允。
「怎麼?怕我占妳便宜啊?」
「不是,怕臭死你啊。」
「再臭會臭過我這牛糞?我不信。還是我來吧。有事男子服其勞,難道沒聽過?」
「沒聽過。只聽過有事弟子服其勞。」
「現在不就聽過了?妳不讓我幫妳,我全身都不舒服哩。都是我害妳跑這一趟,還受了傷。」
我見她遲疑,只好稍稍用強。提起她左足,將藥泥敷在紅腫之處。柳蟬翼纖纖玉足被我握在手心,雖然羞赧,心卻歡喜。
我撕下左手一小截袖子,將傷口包紮妥當。
「大功告成。」
「雲哥哥,多謝你啦。」柳蟬翼輕吁一口氣,紅潮未退。
她最早稱我凌公子,先前呼我為凌大哥,現在則跟丁叮一樣,叫我雲哥哥。不知不覺間,兩人關係已越來越親近。
「還客氣什麼?這次丁叮受傷,要不是妳隨行幫忙,我可能此刻還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山區遊蕩,找不到通天木所在呢。只是我突然想到一節…..」
「什麼事?」
「那幾名歹徒既預知我們要來尋通天木奇花,為何不早我們一步把花兒全毀了?以他們狡黠陰險的作風,應會想到這麼做才對。」
「也許他們找不到這所在。也許…也許你想太多了。也許…..」
柳蟬翼突然住口不語,似乎想到了什麼。
「也許他們知道通天木奇花根本治不好針毒,妳是不是也這樣想?」
柳蟬翼安慰道:「丁叮姑娘吉人天相,這花兒的藥性相信對她病況會有所幫助。」
「希望如此。」我殊無把握,口氣透著憂心。
提到丁叮,雖然眼前美景良辰,佳人在側,我卻無心賞玩,抬頭望了望天色。
月兒旁忽然聚來幾朵烏雲,掩蓋了月色,我此刻的心情也似突然被黑雲罩住。
山野夜間秋涼露重,柳蟬翼露出畏冷的模樣。我們兩人背靠著背,天南地北閒聊,坐等花開。
採完花後,我又馱著柳蟬翼急奔回莊。兩人分手時,柳蟬翼露出離別依依的神色,這時曙色仍未露。
天色微明时,我迫不及待请蒙大夫煎药医治丁叮。丁叮喝完药后,精神略振,与我说了好一会话,捨不得睡,彷彿我们两人久别重逢一般。
见她病情似乎真有起色,我终于稍稍鬆了口气。
我虽想她多休息,但见她兴致高昂,又不忍拂她之意,陪她畅谈了一阵。好不容意千催百哄,她才肯乖乖就寝。
我虽微有倦意,却无法入睡。
眼望丁叮娇俏可人的容颜,心头却不自主浮现柳蝉翼的绰约风姿,只觉得心情惘然,一阵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