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傅朝夕也是博而不精的人,幼年对跌打损伤乃至《神农》《百草》《千金翼方》都是有研究的,此刻,唯恐面前的是个假货,索性开涮问一问也好验明正身。
那人也是看着傅朝夕,嘴角露出来一个非常好看的微笑,这人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好像太阳光似的。
“你就是他口中那鼎鼎大名的医官不成?”傅朝夕看着这个年轻人,问的突兀又暧昧,年轻人呢,却点头。
“是啊,他们觉得我了不起,我就了不起,他们觉得我是神童,我就是神童了。”他还是笑眯眯的,温和的笑,傅朝夕看着那黑色琉璃珠一样的眼睛,点头道:“我问你,一个人如果从山崖跌落了,奇经八脉都已经受伤了,我们应该如何治疗呢?”
“哈!被你问着了。”此人立即笑了,但那笑却很是意味深长,傅朝夕讽刺的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人坠谷,奇经八脉都受伤了,想要医治是难上加难的,究竟先治疗外伤还是先治疗内伤这向来就是医学界一个不能说清楚道明白的问题。
也是困扰了医学界很多人的大问题,人们总是喜欢用这样的问题来刁难对方。
傅朝夕没有得到过很好的答案,今天遇到了沈轻尘介绍给自己的医官,到底想要问一问,看看眼前的人究竟是才疏学浅呢,还是确有其事的厉害了,被傅朝夕这么一问,他的面上先是滤过了一抹淡淡的笑。
这才说道:“这也好治疗,一根断肠草就好了。”
断肠草是毒药,这……显然回答是离题万里了,傅朝夕觉得眼前的人是打肿脸充胖子了,遂不满的瞪视了一眼旁边的沈轻尘,但奇怪的是,沈轻尘对面前的人依旧是刮目相看。
沈轻尘啊沈轻尘,难道这就是你药材生意上的合作方不成?难道你跟他接触了这么久,连他才疏学浅都不能看出来,连他什么都不会只能敛财都看不出来吗?
索性就将责任假面给摘除了,这也算是帮助沈轻尘了,傅朝夕又道:“那么,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想必,你是不怕切磋的,如果一个人真正是精于此道的老饕,大概都是不怕你来我往的。”
面前的人却无精打采的笑着,根本连眼睛都懒得抬似的,“是,是。”
“一个人已经八十岁了,年老而气力衰竭,不幸的是却生病了,这病说来也是奇怪,她总是咳血,那么,这病究竟用什么药才能让老太太颐养天年呢?”傅朝夕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的人。
“断肠草!”傅朝夕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断肠草的确是毒药,并且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这和慢性药不同。只要人吃了,立即会死亡的。
“难道除了见血封喉的断肠草还有另外一种叫做断肠草的中药,可以包治百病不成?”傅朝夕眼睛也没抬,看都不看眼前的人了。这个什么家伙,一看都是睁眼说瞎话的材料,这几年就不要说骗了沈轻尘多少银子了。
沈轻尘啊,沈轻尘,你真是遇人不淑,被人骗了,还志得意满的很呢。
“那么,第三个问题,一个小孩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又不小心摔断了大腿,我们用什么办法让他活下来呢?”
“断肠草!”
“啊,啊啊,尊驾真是会浪得虚名,这断肠草乃是毒药中的毒药,你口口声声就是断肠草断肠草,这东西哪里是一般的医官会用的呢?沈哥哥,你上当受骗了,你知道什么叫做笑面虎吗?面前的就是了。”傅朝夕不失风度的说完,就准备和沈轻尘“借一步说话”了。
他是想要立即让你干沈轻尘辞退了这个家伙的,这个家伙看起来灵光,但并不是如此的啊。
沈轻尘却没有离开座位,相反的,这个人笑了,看到傅朝夕离开,说道:“你的问题,你有一个标准答案吗?”
“我即便是没有,也不会口口声声断肠草断肠草的,好像除了这一味中药你其余的都完全不知道似的。”傅朝夕嗤之以鼻,几乎要冷笑了,面前的人却先一步已经冷笑起来了。
“这第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跌落谷底的,内伤与外伤同时发作,即便是治疗好了,那人一辈子也不能行动,此人因为好高骛远想必才上山了的,那么,你觉得让一个那样酷爱运动的人在轮椅上或者在床上躺着过完后半生对他是什么感触呢?”
“这……”傅朝夕光顾着问问题了,其实这事实是傅朝夕随口胡诌出来的,哪里有逻辑性呢,但却让他立即分析了一个头头是道傅朝夕完全蒙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对。”傅朝夕认输了,看着面前的医官,“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我是傅朝夕。”
“我知道你啊,闻名不如见面啊,你这个傅朝夕和我听到的故事里面的傅朝夕是彻底的不同,怎么说呢,人们口中的傅朝夕啊,是一个非常冰雪聪明的人,但你呢,愚蠢的无药可救。”
“哦,是吗?”傅朝夕脾气好的很,完全不予理会别人的挖苦,少顷,笑了。“很好,那么第二个问题乃至于第三个问题呢,为什么还是一个答案呢?”
“第二个老太太,已经八十岁了,你觉得她还想要继续活着吗?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再说了,一个老人真正咳血就算是止住了,也是行将就木的标本,一个理智的老人是不会这样害自己的儿孙。”
“而至于一个正常点的老人,都不会用慢疗效的药来调理自己的,毕竟那样人好像植物一样,是最为痛苦的,为什么不让老人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好,好,你有你自己的逻辑,但是第三个呢,第三个你不要忘记了,我问你的问题,那故事里的主人公可是一个小孩子呢。”傅朝夕提醒一句,旁边的人笑了。“是啊,世界上哪里有那样倒霉的孩子呢?”
“即便是有,你让这小孩子没有手脚的活下来,这又算是什么本事呢,不如……”
“啊,你……”傅朝夕没有见过这样的医官,但却对他的立论是不得不服气的,手用力的攥住了,怒气开始勃发起来,但终究还是压抑住了怒火。“那么,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你毕竟不叫断肠草的。”
“我因为擅用毒药做解药,所以门人送我一个名字,说来真是让你说中了,我就叫断肠草。”他这样说,傅朝夕后退哦小半步,“我没有听说过你。”
“你没有听说过的太多了,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我满足你愿望就是了。”他说:“我虽然不是很喜欢你的傲慢,不过你毕竟是沈公子的朋友,我们和沈公子也是很多年的深情厚谊的,他认识我这么多年,我们是八拜之交……”
“他是从来没有恳请过我一件事情的,但为了你这个傲慢自大的女人还是开口了,所以,我不能拒绝。”
“帮我恢复一个人的视力。”傅朝夕说,断肠草点点头。“说吧,究竟损伤到什么程度了呢?”
“眼瞳损毁。已经丢失。”傅朝夕说,断肠草闻言,点点头。“我知道了,那病人在哪里呢?”
“那病人远在天边,也近在眼前,我今天就带你过去看看。”傅朝夕看着断肠草,这人冷淡的点点头,其实没有见到这人的真本事,很难让傅朝夕心悦诚服的,刚刚虽然说的很好,但毕竟是纸上谈兵啊。
那样的事情,有谁不会去做呢?只要有点儿口才加上点儿推理能力,事情没有不堂而皇之的,但……现在的情况却奇怪的很了,傅朝夕还是疑窦丛生。
“这蜡烛中,加入了香料,是提神醒脑的,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廊柱上的花儿是安胎用的,至于刚刚的茶水,不是红茶也不是白茶,而恰巧是我今天给你做的安胎药,这些可见你都没有感觉到了。”
“你倒是预备的妥当,我的确没有感觉到。”傅朝夕半信半疑,看了看门廊上的花儿,又是轻嗅了一下蜡烛的气味,接着品尝了一下那茶水,这一次是明白了。
“安胎药也不是能随便用的,毕竟看起来相似却有很多东西似是而非。”傅朝夕一边说,一边看着断肠草。
“你从走廊过来,我就看了你,所以,这是给你肚子里面小皇子的见面礼。”他说完,已经转过身去了。
“这人真是孤傲。”傅朝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口气,“沈哥哥,你以为这样的人真的能为我所用吗?我倒是希望你继续推荐两个了不起的人,此人心术不正的样子。”
“那是他给人的感觉,其实他是一个好人,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从八拜之交到刎颈之交,这里面的深情厚谊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好了,这个人我给你保证,是不存在问题的。”
“好吧,我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要他不能救助他,我只能另外找人了。”傅朝夕脑子里面回想起来的还是这人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的好像湖水似的。
到了晚间,傅朝夕回去,已经带走了这个人,他呢,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边看手中的瓶瓶罐罐,一边含笑,傅朝夕不知道究竟那笑是什么意思,问道:“你这些瓶子里面都是灵丹妙药了?”
“不,是胭脂水粉,今天到沈公子的胭脂水粉铺子里,他送给我的,说要我妹妹用。”他一边说,一边神往的将那瓶子里面的胭脂倒出来看了看,好像能看出来什么所以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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