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林居’乃是紫云峰最大的议会之所,说白了,也仅是一个比较大的院落。‘翠林居’中所有弟子全部到齐,寿天齐高坐于大堂之上,神色**,表情严肃。
八名弟子分列而站,也都是神情肃穆,垂手而立。
石小川跪在正殿中间,手上捧着一杯香茗,对着大殿之上的寿天齐恭敬说道:“弟子石小川,今日得进入紫云峰,愿与峰门共盛衰。生为紫云峰人,死为紫云峰鬼,绝不背叛。从此以后,必永生相随,不离不弃。”
站立于排头的一名弟子,一步跨出列队,对着石小川高声说道:“三叩祖师画像;一叩同宗同德,二叩同盛同衰,三叩不背不离。”
石小川双手捧着茶水,对着一侧悬挂的画像,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叩。
那名弟子再次叫道:“二叩师傅师娘;一叩传授之情,二叩养育之恩。”
石小川对着高堂之上的二人,再次俯下身去,恭恭敬敬的行叩拜之礼,穆昕满眼含笑,脸上一片慈爱。倒是寿天齐,当看到石小川向他拜来之时,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这道并非是他度量太小,只是那期盼许久的入门选举,最终落得这般弟子。若不是这石小川的资质实在太差,若不是那名奇才被那云霄峰给得去,倒也不至于将他气到这般田地。
那名弟子再一次的高声叫道:“一叩紫云峰头,应以峰门为荣,此生不得背弃。”
石小川在地上挪了个圈,面朝门外,对着远处傲立的山头,再一次的俯首跪去。
“礼成,请师傅用茶……。”
石小川双膝跪地,一步步的挪到寿天齐的面前,低着头,将手中茶水高举过头。
寿天齐冷眼的看了看,任凭石小川那般跪着,丝毫没有打算接过去的意思。
穆昕绣眉微皱,看了一眼寿天齐。寿天齐无奈,一把夺过石小川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随意的往桌上一扔,猛然起身,拂袖而去。
石小川默默的跪在地上,他虽然年少,但他却不是傻子。当他来到这紫云峰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这位师傅对他很不待见。他很想放声痛哭,想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难过统统释放。但他知道他不能,因为从今往后,他的软弱将不再得到安慰与关心,那一切早已化作了一堆孤坟,埋葬于那片海边。从此以后,唯有坚强,因为他自己知道,在他的世界之中,将不再存有怜悯。
穆昕埋怨的看了一眼寿天齐离去的背影,站了起来,走到了石小川的身前,将他慢慢的扶了起来。她慈爱的为石小川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笑道:“你们又增加了一名小师弟,开不开心啊。”
大殿之中的弟子,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对于寿天齐,除了尊敬之外只有惧怕,每当想到寿天齐要检验他们功课之时,一股寒气便从颈椎急速蔓延,以至全身汗毛根根倒立。
而对于这位师娘,他们则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无论是生活上的繁琐小事,还是平日里的嘘寒问暖,她都如同一位慈母般照顾的无微不至。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她只为赶制出一件件御寒衣物,而不眠不休;又有多少次闯祸受罚,依旧是她陪在身侧,细心的关心呵护。
穆昕弯下身子,一指身前的诸人说道:“这是你大师兄,陆铭。”
“二师兄,徐大海。”
“三师兄,鲁修。”
“四师兄,古彦。”
“五师兄,赵卜柱。”
“六师兄,甄钰。”
“七师兄,祝风。”
“八师兄,秦干。”
而后,一把将石小川拉到了怀里,对着众人说道:“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小师弟,石小川,你们以后可不准欺负他哦。”
从翠林居出来,石小川怔怔的看着远处出神,夕阳微落,洒下了一片余晖。恍惚之中,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满脸慈爱。一片金色的沙滩之上,女孩那娇憨的表情若隐若现,他徒劳的想用双手去碰触,但那身形却离他渐行渐远。
“喂,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一名身型修瘦,满脸文气的男子走了过来,对着有些恍惚的石小川问道。
“啊,大……大师兄。”石小川猛的清醒过来,来的正是陆铭,只见他面有微厌,显然对这个小师弟,也不怎么待见。
陆铭轻‘嗯’了一声道:“我是奉师傅之命,特来授你修习心法的,你好生记住。”
说着,丢给他一本册子,而后清了清嗓子道:“道法修习千变万化,但大道归一,气为根本。所以,若想修得无上法术,必要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世间万法,包罗甚广,但万变不离其宗,我们道法将其称之为十三重天。依次为,修身、聚气、凝神、驱物、御空、化清、上虚、玉清、无上、遁空、返璞、太清、太虚这十三重境界,而每一重必须要修至到大圆满,方才能到达下一层境界。”
石小川听得目瞪口呆,神色愣愣的盯着陆铭,这些对于他这么一个在渔村所长大的孩童来说,简直便如天方夜谭一般不切实际。
陆铭看了他一眼,脸上的厌恶表情更浓,他好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大道万千,体为根本,任何强横的法术,都是依靠人来施展,所以,拥有一个好的体魄才能容纳真气贯体。一旦当身体强横到一定程度,体内方能凝聚日常吸纳所得的真气。当真气澎湃,延绵百骸之时,就必须凝神引导,将各路经络归拢,使他们归为己用。其修为程度因人而异,都是看各人悟性,若天资聪慧,驱物御空,便不在其话下。”
说罢,他撇了撇嘴,有些讥讽的说道:“你千万别和我说,你不识字。”
石小川闻言,连忙答道:“识得一点,我爷爷从小便教过我。”
陆铭淡淡的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挖苦道:“好好学吧,光是修身一道,怕你便要耗上好些时日。”
夜色如墨,月隐星稀,一片树林之中,一个小小人影正悬吊在一杆粗枝之上。凉风习习,带起了一丝寒意,但那个人影仿若不知疲倦一般,在不停的做着卷腹锻炼。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淋湿,捆于双脚的绳索仿佛也沾染了一丝血渍,但他依旧不停的锻炼着,直至最后的一丝力气用尽,颓然的悬挂于树干之下,任凭绳索将他来回轻荡。
寿天齐背负着双手站立于窗前,神色复杂。
身旁的穆昕将手伸入了他的掌心,两人十指紧扣。
良久,寿天齐发出了一声长叹,转过头看着穆昕问道:“我今天的做法会不会有些过了。”
穆昕淡然的一笑,明亮的双眸仿佛还包含了一丝狡黠道:“你不是一贯如此吗?为什么会有这般感慨。”
寿天齐淡淡一叹,也有些后悔般的道:“其实,我不该将气撒在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孩子身上的,只是……只是……唉……。”
穆昕将身子往寿天齐的身旁挨了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饱含了默契与理解,那是一种长久以往的信任与支持。
而他们不知,那名他们最看不上眼的少年,此刻为了能赢得师傅的认可,正经受着非人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