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各方势力围绕着朝香宫鸠彦被绑架进行的各种政治图谋和算计,李学文暂时还不知道。别动队绑架鸠皇叔成功后,整个车队牛皮轰轰的往东走。出了廊坊不远,主力下车换马先往北再往西跑。
只有少数队员带着电台开着车继续往东再往北,作出主力进入冀东山区的假像。进山后陆续的扔了汽车,向冀东的铁血同志会发了电报后把电台一埋。十几个人往大山里一钻,辗转潜回了保定山区。
李学文和别动队的主力带着鸠亲王绕到了北平城的北面一个叫祁家豁子的地方藏了下来。祁家豁子是元代古城墙的一个豁口。元大都城墙用黄土夯成,没有包砖,当年靠覆盖苇帘以防雨水。明初时将北平的北城墙南缩5里。元大都的土城再也没人养护。
但土城上长满了荆棘野草小树,起到了天然防护作用。结果历经了明、清、民国700的年风雨,还耸立在那儿。老百姓为了行路方便,在土城上扒开了一些豁口。祁家豁子是清代扒开的。豁口外是大片的坟地,多数埋的是穷人。
豁口内外,迷离的烟树从中,青砖复瓦的大房子极少,尽是一些长着荒草的土坯房,一条土路蜿蜒其中。到了晚上更是一勾残月,满目凄凉,行人绝迹,偶有狼嚎狗吠之声。
李学文和别动队员们分散潜入了民居,都是马仕魁发展的保垒户。各户都有地道联通。北平城里的日伪军发疯似的涌出各个城门往冀东开拔时,李学文他们吃饱喝足了,踏踏实实的睡大觉。估计到明天,北平城就空虚了。那时再给日本人一个好看。
在兴隆县城附近的山里,躲着一支村级的民兵小队。鬼子大举扫荡后,村民们都有组织的到山里躲起来,走不动的就躲到地道里。民兵的任务就是保护村民,方法是如果敌人接近了百姓的藏身地,就开枪把鬼子引走。
井上公馆的山口就是这支民兵小队的一员。那天他亲手杀了中村,取得了中国人的初步信任。他就用张大山的名字潜伏了下来。这位张大山背着国仇家恨,工作积极,训练刻苦,进步很快。他把自己的各项军事技能都藏起来,装作从头学起,各项表现只比同时学习的其他人强上一点点。
不过山口学的越多越是心惊。这里教的游击战术全是针对日本军队的,而且非常实用有效。如果成千上万的中国民众学会了这一套战术,将是日本军队的噩梦。山口对自己的任务更加有了使命感和紧迫感。
在人际关系上,山口因为目标明确,所以忍的住气,吃的了亏,搞得人缘很好。不过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一个村的民兵队。山口知道,他还没有真正的被信任。他的出身无法调查,从天津逃出的其他人也无法证明他。不过天津那样大,一些人互不认识也正常。
山口希望通过这次反扫荡,能证明自己对抗日组织的忠诚。从而有机会接触“抗委会”更多的秘密。同时要设法和日军接上头,一但时机成熟就将冀东的抗日组织一网打尽。但是山口和扫荡部队没有隶属关系,民兵和日伪部队一照面,双方就用子弹和刺刀招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何接头?不过这难不倒山口。
两天后和日军的捉迷藏中,山口看见了三个落单的日本兵。这时民兵小队藏在山坡上的树丛中,日本兵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民兵如果不动,日本兵不可能发现民兵。“就是这三个家伙了,为了帝国请牺牲吧。”山口心里默念着,用手里的辽宁造步枪瞄准其中一个士兵的胸膛轻轻扣动了板机。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没有打不中的道理。那名士兵仰天栽倒,手里的步枪扔出老远。
随着枪响,民兵队长大叫:“谁开的枪!”山口没有吭气,他已经拉栓上膛,瞄准了第二个日本兵。这家伙弯腰撅腚,企图从山坡上的干树丛和枯草中找到偷袭者,山口的第二枪已经响了,又是一枪毙命。几秒钟解决了两个日本兵,其他的民兵那里还忍得住,一阵乱枪响起,第三个家伙也被解决。
山口第一个跳起来往下冲,众民兵“嗷”的叫了一声也跟着往下冲。这时的农村特别是山区极穷,民兵们除了缴获武器装备,小鬼子的衣服鞋帽也要通通扒光。鬼子的扫荡部队后来发现一具皇军士兵的尸体嘴里塞着一封日文密信,里面用明语注明:“请交井上公馆”。
第二天清晨,北平城的安定门外。一长溜由骡马拉的大粪车排着队慢慢的往前挪动。这些粪车都是一个专用的粪桶放在马车上,粪桶漆成墨绿色,形状像个放倒的大号汽油桶。漆成绿色是为了不显脏。
城门口有一队治安军和两个日本兵盘查进出城门的行人。大粪车也要捡查证件,一辆车一辆车的往里放。
安定门在北京内城的北垣靠东(靠西是得胜门)。据说是古代兵车回城时专走的城门。收兵嘛,自然就安定了。实际上是专走大粪车的门,安定门外的地坛附近就是北京最大的粪场。所谓兵车回城,是为了好听一点儿。不过也是,不把大粪清出去,北京城也安定不了。
守安定门是北京内城九个城门里最苦的差事。没啥油水不说,还得闻臭味儿。因为北平城现在空虚了,上头要求各个城门要严格盘查,不能让抗日分子混进来。不过大粪车由治安军来查,鬼子兵拿手绢捂着鼻子躲的远远的。
因为每天早上都有大粪车进城,治安军也就是瞄一眼车把式手里的良民证,然后赶紧放行。但是今天出了点儿状况。几辆大粪车刚一进城,遇见一个警长正在城门洞附近高门大嗓的吹牛皮。听众是他的两个下属警察。
这位警长叫侯海牛,40来岁,瘦高个刀条脸,高鼻深目颧骨略高,双唇肥厚板牙龇出。因为认得几个字,又不知从那儿听来了几篇汉奸文人教授写的歪论,这会儿正慷慨激昂的显摆学问。
“宋亡之时,全体日本人跪在海滩上向着大陆痛哭!崖山之后无中国!只有日本人继承了中国的文化正统!崖山之后的中国人都是垃圾!活该被异族统治!蒙古人建立元朝,满族人建立大清!日本人为什么不能建立朝代!日本人才是真正的中国人!站住!”
侯警长正脸红脖子粗的往天上喷吐沫星子,周围的人都是低着头匆匆而过,只有那两个下属赔着笑忍着腥臭的细雨扑面而来。侯警长正喷的得意,忽然喝住了几辆刚进城的粪车:“说你们几个呢!都给我站住!”
“啊!警察先生,您老何事?”这几辆粪车看来是一伙的,为首的汉子赔笑道。“开车捡查!”侯警长高叫。“臭烘烘的,有啥好看的?别熏着您,再污了您老的眼。”汉子应道。“少废话!快打开!老子到要看看你们这些刁民,都藏了啥私货!”侯警长就是不依不饶。汉子无奈道:“您老说笑了,我一个淘大粪的,还能藏私货?”说着话打开了粪车的盖子:“您随便着瞧!”
粪车的上部有个水桶粗细的进粪口,用个圆形的盖子扣住。侯警长站到了马车上,憋口气往里看去,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四下里看看,也没个木棍什么的可以往里捅。姓侯的不甘心,跳下马车道:“把下面的塞子打开!”
粪车的出粪口像一截管道在粪桶的下部,因为粪桶装满后有压力,所以出粪口必须用塞子塞住。塞子的形状像个大号的暖水瓶塞。到了粪场只要把塞子拔开,大粪自然就流入了粪坑。
“别介!”那个汉子道:“这塞子一拔,残汤臭水的污了大街。日本人也不干!”“吆喝!敢拿日本人压我!”侯警长怪叫道:“实话告诉你,刚才老子从上头啥也瞅不见。把下面的塞子拔了,上下通透,老子自然就看的清楚。除非你丫的动了手脚!”
“怎么回事儿”问话的是一位日本宪兵中尉,后面还跟着几个宪兵。侯警长啪的一个立正敬礼:“报告太君,卑职正在盘查可疑分子!”“蠢蛋!你为什么在城门口盘查?你大大地堵塞了交通!”宪兵中尉骂道。
“报告太君,我让这几辆车在路边停下。后面的车都能通过,交通没有影响地。”侯警长辩解道。“八嘎!”宪兵中尉抽了侯警长两个耳光道:“你敢顶嘴?”侯警长捂着脸带着哭腔喊:“报告太君,他们几个十分可疑!”
这时赶车的汉子插嘴:“报告太君,这位警官先生没事儿找茬儿,让我们拔了大粪车的塞子。我们怕弄脏了马路没答应,他就说我们可疑。”“哪呢!在马路上放大粪!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宪兵中尉边骂边对着侯警长连踢带打。
侯警长抱头弯腰叫道:“太君!太君!他们确实可疑!大粪车里一定藏了东西!”宪兵中尉问道:“你们地,粪车里藏东西了?”那个领头汉子回道:“粪车就是装大粪的。太君您要是不嫌臭,尽管看好了”
“混蛋!”宪兵中尉揪住侯警长的衣衿:“敢骗我看大粪!良心大大地坏了!带走!”有两个宪兵冲过来架起侯警长就走。侯警长大叫:“冤枉!”一个宪兵对着侯警长的耳朵厉声道:“想活命就闭嘴!”侯警长吓得一机灵,不敢再出声。这边宪兵中尉对着侯警长的下属道:“你们两个,罚站三小时!”说毕转身走了。
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宪兵中尉问侯警长:“这么多大粪车,你怎么就盯上这几辆了?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