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日伪各机关的大小头目都动了起来。参加兴亚院特务机关会议的各位长官,回去后就让参谋、秘书、值班军官什么的打电话,把自己的下属全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开紧急会议。首先传达兴亚院的会议精神,然后根据任务需要分解职责,明确执行人。又根据自己部门的责任区层层划片落实责任人。最后再把计划层层上报,汇总到阿部起吉处。
阿部起吉先是把任务和控制区域划成几大块分下去。再根据各单位报上来的计划整理出详细的计划纲要。然后向根本博汇报。
此计划有大纲有细节。其中一些重要细节不免反复讨论确定,涉及两个以上部门的地方更是要进行几轮协调。为了让正规军配合行动,茂川秀和直接向寺内寿一大将作了汇报。寺内寿一指示他的副参谋长河边正三少将全力配合这次抓捕行动。
今夜北平城里,许多人注定无眠。日伪军警宪特大小机关的办公室全都彻夜灯火通明,听上去就像繁忙的蜂房乱轰轰地。
寺平忠辅作为课长的辅佐官,领着一帮参谋人员协调落实细节,忙的不亦乐乎。到了后半夜,寺平忠辅有些顶不下去了。有心休息一下,隐隐的心中有事放不下。眼前浮现出李霞的样子。猛然想起这个女人还没有招供,不知道她掌握什么秘密。这个善良的女人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不惜牺牲几十个人。如果不搞清楚了,觉都睡不稳。有心清醒一下头脑,恍惚间,寺平忠辅到了外面。
只见黑黢黢的墙根前,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十具尸体,一定是处决的那五户人家。寺平忠辅大怒,底下人是干嘛吃的?为什么不运走这些尸体?难道这些小事也要我下令吗?寺平忠辅大喊:“来人!”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心里大急,拼命的喊,却有一种浑身无力感。
忽见死人堆里坐起一个人,继而立了起来。定睛看去,是那个性佟的老太太。“混蛋!怎么没有验尸?”寺平忠辅在心里大骂,同时去摸腰里的南部式手枪。忽见地上的尸体全都一个个的立了起来,和佟老太太靠在一起。寺平忠辅大惊,手里的枪连连开火,却没有枪声。
那些死而复生的人全都面无表情,也不见迈步,全都直挺挺地逼近了过来。寺平忠辅转身想跑,却迈不动脚步,喊又喊不出声。心里大恐,心想与其让这些人抓住自己,不如自杀,用枪顶着自己的脑袋开火。只见天旋地转,寺平忠辅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忽觉天光大亮,寺平忠辅发现自己浑身冷汗的躺在办公室的地上。原来刚才是一场噩梦。自己困极了,趴在办公桌上睡觉。身体一歪又摔在地上。屋子里的同僚们见寺平忠辅睡着了,便不打搅他。见他摔了,便七手八脚的把他扶了起来。寺平忠辅也不说话,定了半天神,算是缓过来了。
这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有人给他打来了早点。寺平忠辅没有胃口,继续研究今天的抓捕方案,看看有何漏洞。他的心里总是隐隐地有不妥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是那里不妥。寺平忠辅对着墙上挂的北平市地图,看着密如珠网般的大街小巷发起呆来。
北平还保持着封建时代的格局,中间是紫禁城和皇城,其面积之大差不多占了内城的一半。内城围绕着皇城,内城的南面凸出一块是外城。内外城由一条条小街分割成几十个坊。每个坊都有一个建在街道中间的牌楼作为标志,所以也叫牌坊。
牌坊本身限制了大型车辆的通行。街道的宽度仅容两辆马车交会,在坊内是更细的胡同。所以人力车、马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紫禁城和皇城有高大的城墙围绕,不能通行。贯穿内城的南北向的大街只有两条,和中轴线平形。东边的一条南起外城的蒜市口过崇文门一直往北,经东单、灯市口、东四、北新桥、雍和宫达北城墙。西边的一条南起内城的宣武门,经西单、西四、平安里、新街口到豁口。
而贯穿北京城东西方向的干道竟然一条也没有。长安街原是皇城里从长安左门到长安右门的一条街。辛亥革命后虽然开放了这两座门,但长安街也只能从东单牌楼到西单牌楼而已。
现在市内虽然也拆了些外城和瓮城的城墙,拓宽了几条街道,但总的格局还是旧的。如果想从城西走到城东,或从城南到城北,因为中间隔着皇城和紫禁城,得绕一大圈,钻许多胡同花半天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可见北平城的交通完全不适应现代社会。随着北平市的人口达到百万,每天需要的粮食和煤炭就数以百吨计。虽然已经有了京奉、京汉、京包铁路,有了前门和西直门两大火车站。但堆积如山的物资如何通过窄窄的城门再运进大街小巷的深处成了问题。
北洋政府为了解决物资运输这最后几公里的难题,修建了京师环城铁路。铁路从西直门站始发,沿着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官荒地,依次经过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东便门、正阳门。其中四个车站建有货场,加上前门和西直门两大货场,物资可以通过各个城门用马车或人力车向城内短驳。
环铁通车后还开了客运和旅游。市民从城东到城西,或从城南到城北,不再需要穿越街道狭窄的市区,乘环城铁路直接就可以到达目的地附近的城门。旅游者买一张联程票,在任何车站上车,到西直门站下车后,换乘汽车和到西郊景点的门票不用再另买。每到春夏之际,风光旖旎,游人如织,乘火车观光成为一种时尚。
寺平忠辅猛然意识到,为了这次抓捕行动,北平日伪军警宪特几乎全部的机动力量都集中到了西直门外。如果一但其它方向有事,这么多部队短时间内不可能通过城门,更不用说还要穿越窄窄的小巷和胡同了。
必须事先制定应变计划。可以利用环城铁路快速转运部队到突发事件的城门附近。为此必须控制环城铁路的调度管理部门,并准备好司机随时待命。还有,要通知在西直门火车站执行戒严任务的部队长,部队除了执行现有任务之外还有一个备用任务,就是随时准备登车。
另外,可以利用各单位现有的小汽车组织一支快速部队。一但有突发情况,快速部队可以穿越市区赶到事发现场。为此,必须弄清楚各单位小汽车的使用情况。并通知有关部门,一但有令,小汽车必须配上武装人员依令行动。寺平忠辅的设想是,市区内任何地点发生情况,小汽车会从四面八方把出事地点包围起来,让敌人无可遁逃。
寺平忠辅想好了马上布置下去,参谋们顿时忙的不可开交。这时各单位的参战人员已经依次出西直门开始布控。这一下更是乱成一团。调查、通知、协调……几十部电话机“哇啦哇啦”的叫成一片。
其中一个负责统计各单位小汽车使用情况的参谋报告,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直属的汽车队有五辆小汽车的去向不明。车队负责人拒绝回答这五辆车的用途。寺平忠辅闻言一惊。现在北平皇军的最大行动就是西直们火车站的抓捕行动了,军方也要全力配合。
可是司令部直属汽车队却不肯告知五辆小汽车的用途。难道司令部有什么秘密任务?按道理,司令部的秘密完全可以不告诉宪兵队。宪兵队一般也无权过问。但是,因为李霞事件,寺平忠辅总觉得那个暗中的敌人一定有什么重大阴谋。也许,那个敌人的利剑已经对准了皇军的致命穴位。
所以寺平忠辅一定要弄情楚是什么秘密任务,并且评估如果对方一但知道了这个秘密,是否对皇军构成重大威胁。寺平忠辅亲自给司令部的车队负责人打电话,通报案情重大紧急,请务必告知那五辆车的用途。
车队负责人回答,确实不知道那五辆车的用途。他也没有权力过问。只知道是参谋长冈部直三郎中将用车。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参谋长好了。不过他已经出发了,现在是联系不上了。
寺平忠辅更加的吃惊,参谋长亲自出马,说明任务的级别很高。而且在寺内寿一司令官的心目中,这个任务的级别高于西直门火车站的任务。毕竟协调西直门车站的任务仅派出了一个副参谋长。
寺平忠辅坐车直奔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大楼。并紧急约见了寺内寿一大将。司令官的副官告诉寺平忠辅:“司令官很忙,你只有五分钟的陈述时间!”“哈依!”寺平忠辅边答应边跨进了房间。
“司令官阁下,因为案情实在紧急,我不得不越级求见您。”寺平忠辅毕恭毕敬的立正道:“还请司令官告之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少将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寺内寿一正忙着,头都没抬回道:“既然是秘密任务,有必要告诉你吗?”“司令官阁下,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的敌人已经掌握了一条今天就会失效的绝密情报。所以,请司令官阁下务必告知冈部参谋长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冈部参谋长执行的任务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你认为我们的敌人有可能知道吗?”“这我不敢说。司令官阁下,但凡事都有万一。请务必告知,拜托了!”寺平忠辅说完来了个90度鞠躬。
“好了!这个秘密再过一个小时也就不是秘密了。我可以告诉你”寺内寿一道:“冈部参谋长是去前门东火车站去接大本营派来的天皇密使。密使将乘坐天津来的蓝钢客车。因为是秘密行动,天皇特使一行轻车简从。冈部他们几个也是穿着便服去迎接。冈部的随从们也是到了车站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啊!”寺平忠辅惊道:“既然是轻车简从,那么保卫力量一定薄弱。特使的安全主要靠保密。敢问司令官先生,这位特使是谁?”寺内寿一看了一下手表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在特使先生进入司令部大楼前,你不得外传。这位特使就是天皇的叔叔,朝香宫鸠彦亲王殿下。”
“啊!”寺平忠辅一身冷汗,他忽然想明白了,敌人的目标正是朝香宫鸠彦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