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又一次被冰水激醒，日本人给她穿上衬衣。连架带拖的把她弄到院子里。外面北风呼啸，李霞湿漉漉的衬衣瞬间被冻的梆硬。伤痛和寒冷象刀子般割着她的躯体。
昏暗的灯光下，一队队穿大衣戴棉帽，脚蹬翻毛棉皮鞋的日本士兵端着寒光闪闪的刺刀戒备森严。只见旁边站着一群百姓。耳中“呜呜呜”的哭声不绝。
李霞已经被折磨的神志不太清醒，定了定神，有些不明所以。寺平忠辅出现了，他穿了一身高级军尼子大衣，脚下马靴锃亮，头戴尼子皮帽，手上是黑色羊皮手套。
恍惚中，寺平忠辅生硬而坚利的汉语刺激着李霞的耳膜：“我！寺平忠辅，北平宪兵队总部特高课辅佐官。半生阅人无数。如李霞小姐这般执迷不悟者，实属罕见。李小姐，你可以忍受身体的痛苦，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是！你可以陌视别人的生命吗？你可以看着无辜的百姓为你而死吗？请看！”
寺平忠辅的手往前一指，唰的一下亮起了两盏探照灯，把周围的一切照的雪亮。那一群百姓也看的清请楚楚，男女老少的有三四十号人。寺平忠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看看吧！都是些奉公守法的老实人，却要因为你的残忍，都要被枪毙！”
李霞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和他们不认识，滥杀无辜的是你寺平忠辅！你们日本人杀人还少吗？”“哈！哈！哈！”寺平忠辅奸笑道：“李霞小姐真是健忘。今天上午你还在人家喝茶，怎么就不认识了？按照五户连坐的法令，整整五户人家因为窝藏你这个逃犯要被处死！你说！是不是你害了他们？”
李霞努力睁眼向前看去。果真，人群的前面站着那位老太太。“佟大妈！真的是您吗？”李霞语带哽咽。那位老太太打量了半天李霞，惊道：“闺女！真的是你吗？小鬼子真不是人做的，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大半天的就搓磨成这样！大妈瞅着都不好受，要是你爹娘看了，还不心疼死。”
“您还心疼她？心疼心疼您自己个儿吧！”说话的是佟四舅：“咱这一大家子，还有街坊四邻，为啥被皇军抓了来？还不是因为吃了这娘儿们的挂落。”“呸！”老太太骂道：“佟老四！杀千刀的孽种！还不是你招来的日本人！害了人家姑娘，还坑了大家伙。早知有今天，我就该趁你还小时掐死你！”
“我看还是佟老四说的对！”插话的是寺平忠辅：“佟老太太，您还是劝劝这位李霞姑娘，赶紧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既救了她自己，也救了大家伙。”“寺平忠辅！”李霞怒吼道：“我原不认识他们家，只是路过讨口水喝！你抓他们毫无道理！”
“您说的很对！”寺平忠辅应道：“他们全都是无辜的。还有他们的街坊四邻更是无辜。”“既然是无辜的”李霞道：“五户连坐就更无从谈起，他们没有违反当局的法令。你把他们都放了！”
“哈！哈！哈！”寺平忠辅仰天干笑：“和我们日本人谈法令？可笑！我们颁布法令是为了管制你们支那人的。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们特务机关行事，从来就是肆无忌惮的！是卑鄙无耻的！现在，你的几十个同胞命悬一线。我们日本人杀他们不过是履行职责，是不可能发善心的。他们的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李霞小姐，你不会残忍的看着他们在你面前一个一个的死去吧！”
这时佟四舅在旁边喊了起来：“臭娘儿们！你干了什么坏事儿？还不赶紧着向皇军交待！别在这儿瞎耽误功夫，惹急了你大爷我，待会儿拿大耳瓜子贴你！”佟大娘戟指骂道：“闭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咱家造了什么孽？出了你这么个奸佞！这日本人举起了屠刀，还能放下吗？刚才这个小鬼子官儿已经亲口认了，他们就是一群不讲理的畜牲，既然撕破了脸，他还会放咱们出去吗？姑娘，大妈看出你是个好人。大妈不知道小鬼子让你招什么？要是让你招杀小鬼子的事儿，咱就是不招！咱死了也有人替咱们报仇！”
“老太太！你过虑了！”寺平忠辅道：“只要李霞姑娘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一定把你们全都放了！你们出去以后，只要不到处乱讲今天的事情就可以了”。“你现在就把他们放了！”李霞大声道：“明天！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属于某个反日组织了？”见李霞不说话，寺平忠辅自言自语道：“明天？明天……不对！明天可能就晚了！说！必须说！现在就说！”李霞见寺平忠辅从一句话中推断出如此多的信息，心里暗暗后悔。低头闭眼不再说话。
寺平忠辅咬牙切齿道：“看来不开杀戒是不行了！李霞！这都是你逼的！”说着一挥手：“先杀十个！”一群日本兵冲上去从人群中往外拖人。立时大人哭孩子叫，求饶的怒骂的喊成一片。也有人大叫：“李霞姑奶奶！救命啊！快招了吧！救救孩子吧！”
有十个人被拖到墙根站成一排，两边的人中都有半大的孩子闭着眼睛拼命的哭嚎。有人站立不住瘫坐在地上。十个鬼子兵在几米外端枪站成了一排，一个鬼子少尉军刀一挥，一阵爆烈的枪声响过。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墙跟下横七竖八地卧着十具尸体。活着的人也都变的禁若寒蝉，连孩子们也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呜！呜！呜！”哭的是李霞，李霞双膝跪地拼命叩首，血流满面道：“佟大妈！乡亲们！是我李霞对不起大家伙！呜呜呜，我是没有办法，让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变猫变狗的伺候各位！”
“姑娘！姑娘！”佟大妈说道：“大妈不怨你，这亡国奴的世道，大妈也过够了！大妈也看透了，对小鬼子，你就是顺着他也不饶你！咱中国人多，不怕他杀！就是要和他拼到底！闺女，大妈觉着和你有缘，你要是不嫌弃，大妈就认你当干女儿。咱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呜呜呜”“娘！娘！”“闺女！闺女！”两个人一齐痛哭。在场的汉奸们无不低头。
“八嘎牙路！”寺平忠辅骂道：“李霞！你的真要冥顽不灵到底吗？你的真要佟老太太为了你下地狱吗？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寺平忠辅！”李霞扬头道：“有什么手段就冲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秘密就在我的脑子里！有本事，就把我的头劈开！想让我吐一个字，作梦！”
寺平忠辅冷哼道：“哼！你是想告诉我，杀人没有用吗？你还是想救他们。我偏要杀！看咱们谁能拗的过谁！再杀十个！”一群凶神恶煞的日本兵又到人堆里拖人。登时又是一片哭嚎声。
佟大妈自已站到了墙根下，大喊：“大伙听我一言，小鬼子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牲！咱们这一难是躲不过去了！咱们死也要死的硬气。咱要让小鬼子看看，中国人不全是孬种，有不怕死的！咱要让小鬼子作梦都害怕！”佟大妈话音一落，场上真的安静了下来。有个抱孩子的年轻女人擦了擦眼睛，毅然决然地抱着孩子站到了佟大妈身边。
更多的人向佟大妈涌去，日本兵反而要阻挡主动赴死的人群。李霞爬起来向佟大妈冲去，却被两个日本兵拧住了胳膊。李霞“娘！娘！”的哭喊着。佟大妈喊道：“好闺女！好女儿！大妈的儿女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咱们今生结下的缘，来世再续！”
这时佟四舅扑到地上抱住寺平忠辅的双腿嚎叫道：“太君！太君！说好了不是这样的！咱们就是吓呼吓呼她！怎么真杀人啊！这都是我的家人啊！放过他们吧！”寺平忠辅表面上依然镇定冷酷，心底却被佟大妈他们的行为镇的打哆嗦。
见佟老四来求，恼怒道：“不要求我，去求那个李霞！”佟四舅连滚带爬的跑到李霞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揪住李霞的衣衿拼命的摇晃，语带哭腔喊道：“李姑奶奶！您高高手，放过我们全家吧！皇军要想知道什么，您就说了吧！我，我给您烧高香！您！您就是我的祖奶奶！”
李霞被折磨了一天，早已气若游丝。此时瘫坐在地上，闭目低头并不说话。佟老四见状，拼命摇晃着李霞：“说！你到是说呀！”继而左右开弓的扇李霞的嘴巴，边扇边吼：“我让你装死！我让你装死！今天你就是死！也要先给我说！”
这时李霞的嘴角流出了鲜血，有人惊呼：“她咬舌自尽了！”佟老太太哭着喊：“老少爷们儿，大伙今天反正是个死！就是死也要有个爷们儿样！给我弄死这个不要祖宗的佟老四！”
有人大喊：“是爷们的，上啊！”几个男人冲了上去，哭喊着揪住佟老四，连撕带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