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典大怒道:“诸葛凡是谁,胆敢坏王爷好事!”
话音未落,只听一白冠褐袍的剑客骂道:“格老子的,便让你龟儿子见识见识一剑荡川!”
竟是诸葛凡已然杀到,周典大惊,招架不及,连忙滚地而走。
诸葛凡拂须大笑:“龟儿子满地爬,该叫老子一顿打,看剑!”
两名朵颜三卫连忙接过招来,被诸葛凡接连两剑刺了两个透明窟窿。周典见状,翻泥滚浆,弃刀而走,失声大叫:“撤军,撤军!”
诸葛凡哪里肯舍,提剑便追。几名兵蛮护着周典上马,诸葛凡飘然而至,一剑刺出,周典疾抽马鞭,这一剑没刺中周典,倒是刺入了马的后股。马嘶吼一声,撒腿而走,险些把周典摔下马来。身后跟着的朵颜三卫,皆是丢盔弃甲,失了魂一般,有走地慢些的,便被峨眉众弟子乱刀砍死。
诸葛凡把剑一收,仰头大笑:“哈哈,龟儿子就这点本事。”
徐经、何照乾皆恨周典无能,但大势已去,两人各虚刺一剑,飘然下山。褚致理还待要追。风尘破朗声道:“穷寇莫追,朵颜三卫人多势众,不可意气用事。”
褚致理心中虽恨,但也不便再追了。其实要说恨,风尘破对徐经可说恨之入骨,之所以不追,之因为此役得胜,全靠诸葛凡挫了朵颜三卫统帅——周典的锐气,若是朵颜三卫重整旗鼓,则峨眉仍旧岌岌可危。
褚致理愤然道:“这帮畜生,害死了这么多人,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洛鸣辉和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褚兄,你我同去南昌,寻何照乾和徐经报仇!”
莫清茹听罢,面露不快之意,讥讽道:“杀的是你父亲,你自己心怯了,却没由来找个垫背的。”
莫清茹曾是洛鸣辉未过门的妻子,在长沙时却被洛鸣辉置生死而不顾,由此心下颇有恨意,她本来是个吃不得亏的女子,这般讥讽,倒已是留了几分薄面。
洛鸣辉听罢,勃然大怒,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此仇不报,留一条贱命何用,诸位既无意追赶,洛某先行一步!”
说罢,愤然下山而去。
沐良廷忙道:“洛兄,不可鲁莽!”
向诸人行个了四方,追下了山。
莫清茹还道:“这厮净是嘴硬,待真的追上了朵颜三卫,便该饶开了道儿了。”
风尘破道:“清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经此一战,峨嵋派死伤颇多,其中邓百川甚着血衣,周身上下多处已血肉模糊,可此时余砚清战死,各项事宜都需邓百川主持,只好强强支撑。
只见邓百川拜倒在地,大呼道:“谢诸位英雄救峨眉于水火,邓百川永生难忘。”
王守仁连忙上前扶起。
“峨眉本是清净之所都是我们惹出的祸端,该是我们向峨眉请罪才是。”
另一边诸葛凡笑道:“你可别谢我,方才有一人送信给老子,说是宁王派兵来峨眉抢宝藏,格老子的,峨眉青城比邻而居,老子都没见过的宝藏,他宁王竟也敢来打主意,老子不服,就带人杀过来了,那宝藏呢?让老子见见。”
王守仁笑道:“恐怕得让诸葛兄失望了,那宝藏已被深埋在峨眉山地,永无见天之日了。”
那诸葛凡笑容戛止,面上似有不快。
“格老子的,既没有宝藏,白费老子工夫。”啐了一口,领着门人下山去了。
王守仁急道:“诸葛观主,敢问是何人送的信?”
诸葛凡不耐烦地道:“老子不认得,只知道是一个没腿的残废。”
莫清茹一听,心中想到一人,忍不住“啊”了一声?
“妹子,你知道此人是谁?”褚致理问道。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万色鬼……”
夏珠一听,心中也是一凛,那日万色鬼救夏珠被万煞鬼母发现,至今生死未卜,想到此节,心下不免有些歉疚,只盼莫清茹能再多说一些,但又不愿开口去问。
静了半晌,王守仁猛然想起一事,止道:“青城派既已与宁王府结仇,还望速速下山,以防宁王府派寻仇!”
哪知诸葛凡竟头也不回,自顾着下山去了。
众人目送着青城派诸人离去,心想着这天降神兵竟是为了宝藏而来,不经赧然。
褚致理道:“我早知诸葛凡定不会好意来救,他本不是这样义气之人。”
风尘破道:“虽说动机不太单纯,但总归救了我们于水火,而且他为人也够直爽,比那些谦谦君子好了太多了。”
王守仁赞成道:“他逼退了朵颜三卫,原本可做个顺水人情,这般愤然而走,可说是耿直到了极点了,不过确实比谦谦君子好了太多。”
风尘破和王守仁一口一个“谦谦君子”,听得褚致理摸不着头脑。
“师傅,王先生,你们说的谦谦君子到底是谁啊。”
王守仁与风尘破相视一笑。
“这几日来,我们所遇之人谁最虚伪?”王守仁道。
褚致理掰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清茹不忍褚致理再出洋相,便道:“徐经、何照乾人品虽坏,却也坏的磊落,要说虚伪,该当属张庭松才是。”
褚致理恍然大悟,朗声道:“茹妹说的对,那张庭松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夏珠暗道众人不识徐经:“他有多虚伪,又岂是你们知道的。”
王守仁叹息道:“没想到堂堂锦衣卫都统,原本应该是皇上最信赖的人,竟也成了宁王的爪牙。”
莫清茹道:“那是自然,他既已是锦衣卫都统,做官便做到头了,一辈子便只是个都统,但若跟随了宁王,要是哪天宁王当了皇帝,他还不成了开国功臣。诶,可惜啊,这回和小皇帝翻了脸,宁王也不敢留他,成了丧家之犬。”
正德帝与众人相处已久,毫无皇帝威仪,处地熟了,莫清茹竟是说“宁王称帝”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孙化大怒道:“你这女娃娃,好不明白事理,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不怕掉脑袋吗!”
莫清茹哪吃得了这亏,立马回口道:“你这厮,刚刚徐经、何照乾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话这么大声啊,我大哥,明知不敌不也上了,口口声声说要为兄弟报仇,却只躲在后边当缩头乌龟,等他们走了你却来作威作福,真当厚颜无耻!那谦谦君子之人,从张庭松而下,我看便要数你孙化了。”
孙化满脸涨红,却又被这一番言语逼地说不出话来,指着莫清茹道:“你……你……”
哪知莫清茹讲得更大声了:“你什么你,你们武当自上到下,哪一个不是自负清高,便是你那若虚师叔,我看也是虚有其名!”
莫清茹言语间竟毫不尊重武当,这让从来以自己为武当弟子为豪的孙化如何能忍,暴怒之下便要扇莫清茹巴掌。
正德帝喝道:“孙化,不得动粗!”
正德帝虽在其他人眼中无甚威信,但在孙化眼中却是天子,孙化当即拜倒:“万岁息怒,臣万死。”
风尘破任听莫清茹嘲讽孙化,竟也不加丝毫制止,是因为在他心中,也是觉得武当上下皆自居清高,道貌岸然之辈。于其这样之人,他倒更欣赏诸葛凡这样直爽的人。褚致理听了,想起若虚当时在龙泉山上挑战风尘破,心中暗暗叫爽,想要附和几句,却又觉得莫清茹所说实在高深,无论自己说什么也太为无力,便索性不说了。
孙化从未受过如此侮辱,怒不可遏,又碍于正德帝在场,只好站在后面不置一词,瞥头看着一旁,眼神却好像要喷出火来。
莫清茹本想再说:“你若是打我一拳,我还当你敢作敢为,你既然躲在后面默不作声,我仍当你是懦夫。”看着孙化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硬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邓百川又向唐元义行了一礼,欠身道:“多谢大侠相救,还不知大侠大名。”
唐元义还了一礼,道:“道兄言重了,在下乃汉中唐元义,蒙江湖朋友瞧得起,叫在下一声‘骤雨飞针’。日前既知宁王府派人前往峨眉抢夺宝藏,放心不下诸位朋友,因为赶过来看看,一路上竟跑死了五匹快马,方才略施小慧,不足挂齿。”
那日夏珠在汉中给褚致理等人送信,唐元义也在场,是而知道宁王进犯峨眉的消息。
告谢完毕,众人便着手治疗伤者,又将余砚清,方鸣远、胡鸣任、梁栋并峨嵋派众各自火化,草草立了个墓冢。洛常瑞和万贯鬼的尸体因在无妄之谷之内,因是峨眉禁地众人不便再踏入,因而便没再去寻。
风尘破内伤也已在此期间好了大半。
邓百川跪在余砚清墓前泣不成声,饶是他七尺男儿,师傅如此惨死,也难免悲不自胜。
众人纷纷宽慰,邓百川泣道:“师傅本想着在无妄之谷中,与诸位师祖相协仙去,没成想……”
风尘破轻拍邓百川肩膀,叹道:“余老道为保全峨眉,不惜搭上了性命,眼下峨眉仍旧危在旦夕,你若能扛起大梁,老道他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风尘破这一语点醒了邓百川,忙号令峨眉所有弟子,收拾家什细软,暂离峨眉。
正当众人准备下山时,只听石阶上传来“嗒,嗒,嗒,嗒”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没了双腿,形容萎靡,满脸胡创,靠着一队铁杖行走。
褚致理、莫清茹、夏珠三人一见,皆是一惊,眼前之人不是万色鬼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