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虞一见凶神恶煞般的戴冷,心下这一惊,那实是非同小可。心思来去的百转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惟有坐在原处,身子动也不敢稍动一下,仅用两眼在急转不住地搜看,望能寻得最有利于逃走的方向。
可也在这当头,目光一边察看身边环境,心里亦同时一边在想:“我若自己一人立马便逃,或许能逃得了这恶人的魔掌,但若要带上菱儿,那可就绝对无望了!”心下如此想来,不由得便即急如火炙,惶然暗叫:“怎么办?若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
内心焦虑难安的这刻,目光在来回急转之下,也刚好搜看在这时正一脸闲悠悠的坐茶桌间,捧茶轻啖的那位姓卢的刀疤脸汉子。
陈虞心思犹如电闪,突然便是灵光乍现。转面过去瞧向李玉菱,一边留意那边伺机待动的戴冷,一边低声说道:“菱儿,咱们打不过那恶人的!虞哥哥已想到脱身之计,一会儿你务必一切都得听虞哥哥的,知否?”
李玉菱近十日来,旅途上经历了种种艰险风尘。现时的内心意志,亦已非比昔日的那位温存在徐熙玉怀抱中、倍受母亲爱护的娇弱八岁小女孩了。此时,虽仍是两眼怒瞪住眼前的杀母仇人,但听了陈虞说话,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作应。
陈虞又道:“那菱儿别说话,紧跟在虞哥哥身边,知否?”李玉菱又是点头,以作答应。
陈虞右手随之蓦尔伸出,一把便捉住李玉菱左手腕,身子倏忽突立了起身。李玉菱这时两眼凝盯住陈虞,亦然随他急地将身站直,作势准备着便要逃跑。此时此刻,那边的戴冷脚下已然大步踏出。
陈虞一见,急得便即开口大叫道:“卢叔叔,在这里碰见你,这可真是太好了!卢叔叔,我俩过去和你同坐一桌好了。”
陈虞话声刚一出口,已见戴冷脚下第二步尚未踏出,便是蓦然停了下来。
陈虞自知计谋已然奏效,心下当即镇定了许多,一边拉住李玉菱快步往那刀疤汉子行去,一边大声的又道:“卢叔叔,我师父就快回来这里了,一会儿师父他老人家在这里见到卢叔叔你呀!那一定开心得很了。”话刚说了一半,已然与李玉菱一同坐落到刀疤脸汉子的茶桌间。
桌间的刀疤脸汉子,听到陈虞前一声卢叔叔,后又是一声卢叔叔叫着,一时间也不知所为何事,不禁便是懵了,脸上神色诧异无已,愕问:“你师父,你师父是谁呀?”
“卢叔叔,你刚才不是在跟另外的两位叔叔在谈论我师父吗!我师尊名讳姓李,单名一乐字,中原武林誉称“儒仙”便是。”陈虞语音清脆响亮,盯住距离一丈之地的戴冷,不快也不慢将话说了,便犹似在对戴说道:“我师父是威振武林的儒仙李乐,师父他人虽不在这里,但我却也不怕你,因为我当下已然有帮手了。”
刀疤脸汉子听得突然环眼一瞪,神色兴奋的立了起身,大喜叫道:“真的!恩公他老人家真的马上要到这里来?”他话一说完,却又立即警觉陈虞的话实是难以相信。然后便即稳一下情绪,将手负在胸前,神色猜疑地打量着陈虞和李玉菱。
而此时,立身于刀疤脸汉子身后一丈之地的戴冷,凝神留意着桌间的三人。他可是位久历江湖的武林人物,一眼便已看出陈虞当下的做作,只是在虚张声势。但他本与徐熙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蕴藉的复仇之念年月已久,因而徐熙玉的许多事情,自是打听个清楚,也当然了解李乐与徐熙玉二人之间是何关系。
当下戴冷心知李乐定然不在附近,但见了眼前站立的刀疤脸汉子,身躯长得牛高马大,浑身胀鼓鼓的绞结肌肉,似是要突破衣衫涌现欲出一般,一看便知,刀疤脸汉子是位一身硬功练得十分了得的人物。
如此一来,戴冷心里自便在暗里揣想,现下这路边小茶店,前后方圆数里之地已了无村店,徐熙玉此时亦然不在这两孩子身边,自是在黄河中已遭自己毒手了。要对付两孩自是举手之间的事,但当下自己有伤在身,若要对付眼前这满身横肉的刀疤脸汉子,却实在没多少把握。心想既然徐熙玉已死,自己大仇已报,若是当下去对付眼前的刀疤汉子,说不准自己也不好过。心下思来想去,便是目光尽是怨毒之色,恨恨的瞧了桌间三人一眼,然后即转身行出,不一阵已走进大道中,头也不回地往南去了。
李玉菱看着戴冷消失的去处,眼中的泪水如一串珍珠断了线般,点点滴滴地跌掉了下来。
李玉菱这副样子,当下落入刀疤汉子眼中,心下不禁更是诧异了。便即一脸不悦的问道:“你俩小娃儿,一个出言欺骗卢某,一个又是满脸眼泪的可怜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虞可没理会刀疤脸汉子的问话,急将身移了过去与李玉菱同坐,出手抚在她肩背上,安慰道:“菱儿不哭!咱俩现下打不过那恶人,但师父的武功可是天下第一,到以后咱俩将武功练好了,一定找到那恶人为师娘报仇。”
李玉菱听了,即举手以衣袖抺去泪水,瞧住陈虞用力点了点头。却又听到身边的刀疤脸汉子,语气猜疑的问:“小娃儿,你俩的师父武功天下第一?嗯……难道你俩真的是我恩公儒仙李先生的徒弟?”
陈虞和李玉菱两孩子一听刀疤脸汉子问话,二人的目光虽同时转瞧向他,嘴里却大声作出不一样应答。陈虞点头答应“正是”,可李玉菱却摇头说“不是”。
这么一来,刀疤脸汉子听了,不由得两眉一横,心下暗揣,眼前的两孩子定然在说谎戏弄自己。
而陈虞和李玉菱两孩子话一出口,二人也便即两面相觑。李玉菱脱口便道:“虞哥哥,你说得不对。”陈虞皱眉想了一想,才道:“菱儿你对,你来跟他说一下。”
李玉菱稚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转头便对刀疤脸汉子,稚气娇然的道:“叔叔,不是我俩都是我爹爹的徒弟,而是我虞哥哥是我爹爹的徒弟,而我呢!是我爹爹的女儿李玉菱。”
李玉菱这似是绕口令般的解说,可是令得刀疤脸汉子只听明白了一半,另一半却听得他脑子里更是糊里糊涂。想了良久,才愕然问:“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名字叫李玉菱,是我恩公儒仙李先生的女儿,而这位小兄弟便是恩公的徒弟,是不是?”
“正是!”这次陈虞和李玉菱异口同声应道。
刀疤脸汉子行走江湖的年月已久,自是阅人无数,当下一眼便看了出来,两孩子这一声肯定的回答,完全是出于心底里的实话。
如此这般,刀疤脸汉子心里禁不住欢喜若狂,脚下步子即时迈出,快步离座走到陈虞和李玉菱身后,张开他那宽阔的臂弯,一把将两孩子合抱一下,然后立直躯干,笑颜尽开的道:“好好好,枉卢某人多年来苦苦寻觅恩公,却终究大失所望,而此时此地,上天竟造如此之机让我与恩公见面,哈哈哈……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叔叔,虞哥哥他骗你,我爹爹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李玉菱拧转过头来,昂首瞧住身后的刀疤脸汉子,神色伤感的说道。
刀疤脸汉子一见李玉菱脸上神色,便知她说的又是实话。而李玉菱这一句话,便有如榔头一敲,立马即将他飞扬起来的欢欣之意,一下子即击打了下来。使得他不禁眉头紧凑,心情怏闷地回到原来位置坐了下来,复以两眼细心打量着身前的两孩子。
李玉菱紧蹙住小眉,稚脸上流露着一抹哀伤之意,那双水灵灵的大眼晴,亦然凝盯在刀疤汉子的脸上。
当下刀疤脸汉子见了李玉菱的这副模样,心头不由得猛的一突:“这小姑娘是我恩公的女儿决不会错,不然的话,她忽生出这哀伤之情时,怎可能会与恩公他老人家有着七分神似?”
刀痕脸汉子发觉了这事儿,随之思索良久,才心平气和的开口问:“李小姐,你说这位小兄弟所说的话,是骗我来着,这又是为何?”
李玉菱听了,可是两眼溜溜的想了好一会儿,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忽而脸现娇羞之态,转头对陈虞道:“虞哥哥,菱儿想来想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你来说给这位叔叔听,好不好?”
陈虞点头作应,目光转向身前的刀疤汉子,刚想说话解释一番,心思却又忽而转念,将到唇边的话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