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 1)

宫女没想到这些,听到程瑜瑾这样问也皱眉,摇头:“奴婢不知。”

程瑜瑾莫名觉得不安,宫城中皇帝身边的人过来宣召,谁不是得到消息马上就去了,哪里会细想其他。

程瑜瑾立刻叫来负责打探消息的太监,问:“今日有谁进宫?”

太监想了一会,说:“回太子妃的话,今日未时冲虚散人进宫。

哦对,寿王也来了。”

“冲虚散人,寿王……”程瑜瑾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最近寿王和冲虚散人走得很近,时常一同去给皇帝灌迷魂汤。

皇帝沉迷长生之道,本来就有些神志不清,如今被冲虚散人和寿王联手把控,越发不问世事,外人根本接触不到皇帝。

按照以前的经验,寿王和冲虚散人进宫后,总要在宫里待好几个时辰。

今日他们未时才进宫,现在不到酉时,寿王和冲虚散人多半还在宫内。

圣谕宣李承璟去乾清宫,当真是皇帝说的吗?

程瑜瑾问:“今日冲虚散人进宫,所为何事?”

太监挠挠头,不太确定:“似乎是为了长生丹一事。

十天前冲虚散人得了好大一笔赏赐,为皇上炼长生丹药,今日好像就是献丹的日子。

寿王随同进宫,多半也是为了进丹一事吧。”

“长生丹?”

这个丹药她从未听过,程瑜瑾追问,“长生丹是哪里来的丹方,以前可曾进献过?”

太监摇头:“不曾。

这是近来冲虚散人在梦中受仙人指点,偶然窥到的仙家法术。

今日是散人第一次给陛下呈丹。”

程瑜瑾坐了半晌,忽然猛地站起来:“不好!”

周围侍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太子妃,怎么了?”

程瑜瑾哪里还有心思给下人解释,她连忙提着裙子往外跑,高声喊道:“备轿,去乾清宫。”

程瑜瑾心跳的极为此景,还真的很像皇帝小憩。

李承璟垂眸,两手交叠,缓慢躬身:“儿臣参见陛下。”

李承璟说完之后,里面许久都没有应答。

李承璟身姿不动,又朗声重复了一遍,还没有动静后,他才低声道了句“儿臣冒犯”,随后掀开帷幔往里走。

李承璟走到龙床边,正要掀开最后一层帷帐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

李承璟手一顿,回头,看到来人不由皱眉:“你怎么来了?”

程瑜瑾顾不得将气喘匀,快步越过层层帷幔跑到李承璟身边,握住李承璟拿着床帐的那只手,用力摇头:“殿下,圣上正在休息,不可打扰。”

她的眼睛瞪的极大,其中光芒焦灼恳切,几乎教人疑心这双眼睛要开口说话。

李承璟覆住程瑜瑾的手背,坚定有力地握了握,还是一手掀开帷幔。

皇帝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庞。

程瑜瑾忍不住抓紧了李承璟的衣袖:“殿下……”“没事。”

李承璟侧身挡住她的眼睛,说,“你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

说完,李承璟伸直了手,缓慢将皇帝翻过来。

程瑜瑾想看又不敢看,十分纠结地躲在李承璟身后。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李承璟良久未动,慢慢睁开眼睛:“殿下?”

李承璟将手从皇帝鼻下收回来,仔细看,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

他没有说话,程瑜瑾已经明白了一切。

李承璟默不作声地掀衣跪在床榻边,程瑜瑾也跟着跪下。

这回程瑜瑾也看清楚了,皇帝平躺在龙床上,胸腔已经不再起伏。

他嘴唇发黑,脸色也极为苍白,看起来并不像自然死亡。

程瑜瑾隐约听到李承璟低低喊了句:“父亲。”

她想要再听,却已经微不可见,似乎只是程瑜瑾的幻觉。

“儿臣离您十四年,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即便这两年回来后,儿臣也时常忙于朝事,很少在您身边侍奉。

儿臣幼时承蒙您亲自照料三年,吃饭饮食日日问询,饮药也必亲眼看别人试过后,才肯让儿臣喝。

此身为父母所赐,此名为父母所造,儿臣却从未侍奉过生身父母。

儿臣不孝,请陛下恕罪。”

李承璟端端正正给皇帝稽首三次,程瑜瑾心中叹息,也跟着给皇帝行最肃穆的大礼。

即便父子猜忌,君臣相杀,可是皇帝,终究是李承璟的父亲啊。

李承璟拜到第二次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很明显一堆人进来了。

可是李承璟置若罔闻,依然给皇帝叩了第三拜。

李承钧带着人闯进来,发现李承璟正在给皇帝行稽首礼,顿时高声叫道:“太子,你在做什么!”

李承钧飞快地掀开最外一层帘子,远远地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竟敢弑君!父皇已经死了!”

李承钧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后面跟着的几位老臣被惊得狠狠一颤,声音都变了:“什么,陛下怎么了?”

李承璟一眼都没朝李承钧看去,而是伸手,扶着程瑜瑾一起起身。

李承钧还在大声叫喊,最后突然跪地,恸哭道:“父皇,儿臣不孝,儿臣来晚了!”

现在的首辅,曾经的次辅颤巍巍上前,手指在皇帝鼻息前试了一下,失力跪倒在地:“陛下……宾天了。”

后面跟着的几个老臣面面相觑,一起跪倒在地,掩面而泣:“陛下!”

相比于李承钧外形于色的痛哭流涕,李承璟的感情就显得很内敛,这样的对比简直让李承璟格格不入。

几个老臣掩面哭了一会,再抬头时,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眼睛中的精光。

“太子,寿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承钧突然站起身,指着李承璟大喊:“一定是他,他杀了父皇!之前一直是他和父皇独处,而且我们进殿之时,正好听到他说不孝,还给父皇行礼。

不是他动的手,还会是谁?”

李承钧此刻泪流满脸,情绪深,处处为太子说话。

然贫道可以作证,太子已对陛下积怨久矣,以致于频频针对贫道和座下弟子。

陛下仙去前和贫道谈及此事,还十分为太子惋惜。”

冲虚散人说起皇帝,程瑜瑾不好接了。

君臣猜忌就是东宫的致命伤,无论怎么说,东宫都讨不了好。

李承钧得到了冲虚指点,立刻斩钉截铁说道:“原来是你对父皇有怨,父皇将你禁足,还解了你的职权,你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才杀父弑君,意图取而代之。

此般乱臣贼子,怎堪当太子?

来人,还不快将这个逆贼拿下!”

李承钧话落,立刻有几个道士朝李承璟和程瑜瑾冲来。

程瑜瑾不由后退一步,正要反驳,忽的被李承璟揽住肩膀,以绝对的保护姿势将她送到自己身后。

此刻冲上来的几个道士,还没来得及靠近李承璟和程瑜瑾就被东宫的太监拦住,一脚踹到在地。

李承钧看到挑眉:“你疯了,居然赶在御前动武?

果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太子,你的狼子野心再也藏不住了吧。”

说完,李承钧对着几位阁老和众多宫人们大喝:“太子杀父弑君,意欲谋反,被发现后恼羞成怒,铤而走险。

尔等还不快将此等逆贼降服!”

对于任何一个太子,谋反几乎是致命伤,李承钧本来预料他喊完后李承璟会人人喊打,再不济场面也会陷入混战。

然而他说完很久,回音都消散了,也不见众人有反应。

李承钧不可置信,目光从首辅、阁老、太监、侍卫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包容反贼,想造反吗?”

被李承钧看到的人或低下头,或错开眼,但是除了倒在地上的那几个道士,无一人有动作。

李承璟轻轻笑了一声,缓慢走向李承钧:“二弟,难为你设了这样一个局,为了栽赃于我,还将内阁拉过来。

可惜,你忘了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人心向背,就是如今你看到的局面。”

李承钧皱眉,十分不服气,正要说些什么反驳,而李承璟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听他废话,猛然高声道:“来人,将妖道和寿王拿下。”

他护着程瑜瑾时细致谨慎,和李承钧说话时理智从容,直到此刻突然沉下声音,明明神色没怎么变,可是身周的杀伐之气顿时横扫全场。

李承璟话音刚落,方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御林军铿锵而入。

为首的将军对着李承璟下跪,抱拳道:“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妖道冲虚散人向圣上进献有毒的丹药,致圣上毒发,寿王为虎作伥,罪同合谋。

将这两人一齐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李承钧吓了一跳,对着一众披挂整齐、真刀实剑的御林军,大喝道:“荒谬,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分明他才是害死父皇的真凶,你们认贼作主,要造反不成?”

李承璟神色不变,道:“二弟,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我?

你进殿掀开帘子时,都没有走近,为何便敢断言陛下宾天了?

而且,你怎么知道陛下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李承钧声音一顿,明显接不上话来。

而旁边几个老臣都微微点头,没错,二皇子进殿后,只是掀开最外面一道帘子,就开始跪地哭泣。

而首辅是冒着大不韪试了鼻息,才敢宣布皇上宾天。

相较于首辅的反应,二皇子哭的太急切了。

“我……我那是关心则乱,惊慌之下失去了主见。”

李承钧辩道。

“还不肯认罪?”

李承钧挥袖,朗声道,“将冲虚散人和寿王进献的长生丹呈上来。”

一听这句话李承钧脸就白了,阁老们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给帝王进献的东西,为了吉利,一般都是双数,长生丹也正好有两枚。

李承钧眼睁睁看到另一颗本该已经销毁了的长生丹送到李承璟手上,李承璟随便刮了一点,喂给从英华殿拉来的一只鹤,果然鹤扑扇翅膀哀鸣了一会,便垂颈死去。

李承璟看到鹤失去动静,冷冷道:“这只鹤只服用了刮下来的些许粉末便气绝身亡,陛下用了整整一粒丹药,可想而知该如何剧痛。

陛下意外身亡,俱是被你们二人所毒害!冲虚散人欺世盗名,祸乱朝纲,如今竟还毒害圣上;寿王身为人子,帮着妖道将丹药进献于陛下,亦是帮凶。

陛下宾天,你二人万死难辞其咎!”

“我,我……”李承钧张口无言,再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冲虚散人见势不妙,想悄悄溜出去,结果被守在外面的御林军捉了个正着。

宫外响起冲虚散人铺天盖地的求饶声,李承钧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连连后退,嘴里还在不住喃喃:“不是我,不是我……”然而御林军可不管二皇子在进行什么样的挣扎,已经有人将李承钧押着跪倒在地,首辅眼睛扫过周围的御林军,上前毕恭毕敬给李承璟叩首:“先帝宾天,实乃天下大悲。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恳请太子殿下顺应民心,早日登基,以主持大局!”

殿内殿下顿时一片下跪的声音,程瑜瑾看到,也后退一步行礼:“请太子殿下登基。”

乾清宫此刻的衣服非常杂乱,有绣着飞禽的内阁文官,有全幅铠甲的御林军武官,有红衣太监,有青衣宫女,也有一身流光的程瑜瑾。

然而此刻,这些五花八门的衣服都恭恭敬敬贴着地面,身份各异、尊卑各异的人齐齐跪拜在李承璟脚下,齐声道:“请太子殿下登基。”

众人皆跪,唯独李承璟一人站着,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李承璟目光扫过众多跪伏着的头颅,最后弯腰,亲手将程瑜瑾扶起来。

程瑜瑾在李承璟的搀扶下站直,等程瑜瑾站好后,李承璟一手拉着她,同自己比肩而立,另一手缓慢抬起:“免礼,平身。”

众人却更深地拜倒下去:“恭喜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明帝,孝宗嫡长子,少流落民间,建武二十三年回归。

帝五岁封太子,同年因病去清玄观静养,为时首辅杨甫成所害,重伤失踪,幸得民妇薛氏所救。

帝少而聪慧,虽寄养民间,仍敏而好学,于建武十九年高中进士,为官期间功绩斐然。

后被孝宗认回,重居皇太子之位。

帝一生勤政明德,广开言路,创元熹盛世,万国来朝。

帝仅娶后一人,帝于登基大典言,高祖遗命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朕二十二而有长子,故日后不再纳妃,众臣不得再提后宫选秀诸事。

终帝一生,始终未立嫔妃,与后举案齐眉,感情和美,乃传世佳话。”

——《齐书·明帝本纪》。

而历代正史,无论主编者为何人,都在不遗余力地打压一种小道谣言,那就是英明神武、一生未有污点的齐明帝,居然娶了在民间的侄女。

甚至还有野史称,帝后二人于闺房无人之处时,明嘉皇后会笑称帝为九叔。

谣言,都是谣言。

后来,在元熹十三年,已经到了怀春年纪的大公主李明月问母亲如何找到如意郎君。

美丽端方、姿容宛如皓月的皇后想了想,笑着说:“你要先找一个叔叔,然后,让他帮你介绍身边的青年才俊。”

清俊完美、气度雍容,让所有史官都拼了命为皇帝陛下的清名作斗争的李承璟,此刻,唯有无奈地看了自己的皇后一眼。

他们如此相似,以至于他们的人生轨迹也本该是相似而不相交的。

要怪只能怪建武二十二年早春的那场雪,乱雪迷人眼,李承璟隔着风雪看到一个漂亮的少女毫不犹豫打了前未婚夫一巴掌,突然心生好奇。

她是谁?

紧接着李承璟就觉得奇怪,他并非程家人,这个少女是谁,眼前这对年轻男女有什么恩怨,与他何干?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少女回头,看到他似是评估了一下,然后施施然行礼:“九叔万福。”

最终李承璟还是知道了,她是宜春侯府大小姐,勉强也算是他的侄女。

亦是他此生之妻,程瑜瑾。

——《九叔万福》,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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