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睁开眼看着我(下）
仁王真的开始给我补课，每天中午，他会把老师昨天的作业题全部都给我讲一遍，自习课会给我挑题做，强迫我读各种各样的书，更狠的是不许我逃课。或许有人说这样的仁王真是温柔啊……但可惜是我没有把他不温柔的地方讲出来。比如：他会在早上最后一节课告诉我中午在哪里等他，然后完全被放鸽子。他会给我讲着题讲着讲着就去和山口田村赤田这些美女们聊天，完全不顾他的暧昧让我有多尴尬。可是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这些并不该我管。
只是还是很谢谢他，因为他，至少是在帮我的忙。
长谷川和丸井的关系变得异常好，或许是性格相投，我总觉得丸井可以成为长谷川的太阳，但长谷川对我的猜测给了跟明确的否认：“我们是朋友，绝对是朋友。倒是你和网球部那个海带关系很不一般呐，听说你们经常一起去吃拉面呐？而且你一翘社团活动就是去网球部，一到网球部什么都不干就看那小子打球，而且上次在图书馆，他还抱你了不是？”
我叹气，看着桌子上的银杏叶幽幽的说：“这一点你还真的想太多。”经常吃拉面的时候丸井君也在啊，网球部我也看仁王打球啊，上次在图书馆明明就是书要掉下来他才失礼的你不知道么？
不过这些话都是说在心里的，我不想解释那么多，即使她和丸井关系的猜测我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她看到了我的眼神然后就急着和我解释来着。
我毕竟，不想去管那么多。
“对了，星星啊。我上次就想问了，你那片叶子到底是什么？看到你老在手里拿着，还那么细心的用透明胶带贴了。”
似乎是看到了我盯着的叶片长谷川忽然问道，我一愣，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叶片到底是什么？只是记得他在春日散发着香气的空气里把这个交给了我，我就把它留在了身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喜欢看着它发呆了。
我望了望窗外，心想差不多是到去真户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了，今天的社团活动已经请了假，似乎是有了很好的挨训时间。其实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是长谷川中午神神秘秘来传话，告诉我她妈找我，让我再课后去找她。
于是我把叶片轻轻夹到书册里，对长谷川给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答案：“你是不是要去社团活动了，长谷川同学？校内周刊做的怎么样了？”
“呀！星星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长谷川不满。我想想也是，这么长的时间来，长谷川把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包括她的初恋。可我几乎没有透露我的半点故事，一是自己都不敢面对，又如何去讲给别人听呢？二是我觉得没有理由告诉她，难道作为朋友就必须知道所有关于我的一切么？
洁白的墙壁上装着正在努力工作的空调，漆木的办公桌上摆着作业本，教科书，化妆品，香烟等五花八门的东西，门对面的墙上是一扇挂着百合叶帘的窗户，阳光从那里掉出来照耀的窗台上的一盆兰话。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油画，如果没认错应该是洛德希里克的作品。用大块的多边形冷淡色彩渲染出了颓废而又富有张力的感觉。我不禁盯着多看了几眼，却不知道真户老师也已经也盯着我看了许久。
“认识这幅画？”
我回头，真户老师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手里端着纸杯。
“啊？喔不认识。”
真户老师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我坐到沙发上，将白色的纸杯递到我手里，“不知道也没关系，毕竟画这幅画的画家没有凡高毕加索那么有名。”
“洛德希里克.k.维斯基？”
“你认识？”她微笑着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坐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是他的《海浪》，很有味道的画。”
我点了点头：“我也不是很懂，曾经看过他的几幅画。”很久之前，我和曦鸟画着画，聊着天。大概是很美的回忆。
她简单的笑笑，切入正题：“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算了，那我直接开始说吧。从我过来就注意你很久了喔，若叶酱。”
“刚刚带上你们班的时候我只知道你是影响我升学率的孩子，后来慢慢发现并不止是这样。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学习不愿意奋斗这么消极么？”
我心想真户老师你这么直接真的好么？但是我不愿意面对的，又怎么告诉你？我选择忘记的，又怎么想起来“对不起，老师。”
真户老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优雅的喝了一口咖啡，把视线投向窗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眼神和我很像呢，和曾经的我几乎一模一样呢。”
“唉？”我疑惑的抬头，看到她被阳光切割的侧影，染着寂寞的味道。
“若叶酱知道阿樱是我女儿吧？阿樱可是告诉我她很喜欢你呢。她那个单纯，估计什么事都告诉你了吧？”
“您指的是？”
她转回头，眼睛像漩涡一样好像要把我吸进去：“比如，我的家庭。阿樱的父亲。”
“那位不是离开你们环游世界了么？”
在监狱里。”
仿佛晴天霹雳在耳朵上炸响，我慌忙的抬起头，却看到真户老师还在微笑，“我拥有阿樱时，我们还没有结婚。后来就查出他是杀人犯…”
“作为未婚先孕我几乎受尽了白眼，更重要的是最爱的人欺骗了我的感情和青春，我当时觉得我活着没有理由了，最爱的人已经离我而去，这副身体已经得不到幸福了。所以我每天活的像是行尸走肉，不争论，不和人交心，每天发呆把自己锁在曾经的回忆里，一遍遍的回想，做梦。有时不得不醒来，醒来以后全世界都是悲伤。也想过自杀，可是我还有父母，他们不允许我离开他们。”
我想起了爸爸妈妈曾经抱着我说，如果我擅自离开他们，他们会恨我一辈子，因为是我杀了他们最爱的女儿。
忽然眼泪，就跌倒了真户老师的水杯里。
真户老师不停顿的说了下去：“后来，阿樱渐渐长大，父母渐渐年老。我发现自己不可以再每天无所事事了，哪怕报恩，也需要为父母的天年振作起来。于是，我带着阿樱去了东京，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考取教师资格证，成为教师。一点点邂逅新的人，新的事情。慢慢的就发现，回忆终究只能用来怀念……每个人不是为了爱的人而活，而是好好活着才会有爱的人。比如，我爱的阿樱。在曾经是那个欺骗了我感情的人的一部分，好好活过来后才发现她也是我的一部分。”
空气中出现了久久的静默，我几乎猜到了真户老师下一句会说些什么。
“听了我的故事，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么？星星？”
我不敢抬头，怕她漩涡状的眸子窥探到最深最深的回忆，那些我一遍一遍回忆，却不敢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看起来是不愿意呢。”她的语气中充了些无奈：“不过，我相信你会慢慢相通的，慢慢燃起生活的火焰。星星，无论遇到过什么事情，时间永远都在飞逝。”
那么，原来是我还站在原地么？盯着手中的水杯，我发现自己的脸倒映在清澈的水中，满溢着悲伤。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把所有的所有告诉那个美丽到了极致却也成熟到了极致的女人。
真户老师看了我许久，我却一直低着头。终于她决定结束这次谈话。“还有社团活动吧？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急忙起了身，真想逃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快要走出门时，真户老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最后，有件事情”我回头看她，大波浪的卷发，眉眼弯弯唇角弯弯。
我努力克制着情绪，语气平静的开口：“阿樱父亲的事，我不会告诉她的。”真户老师到底有多信
任我，才把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她闻言眼睛里面划过满意的神色：“若叶同学真是聪明，我期待着你的蜕变。”
光洒在她的脸庞上，我一瞬间感觉到一抹感动仿佛一把利刃，割开了包裹着我的心的茧子，让柔软缓缓流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