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吃糖吗？真的很甜。”
蛇抬头看着爱希礼。
“不要，你知道我尝不出味道的。”
从壁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工具箱，翻出一把把手饰有珐琅彩的锋利小刀，爱希礼开始破坏盒子表面的封印魔法阵。
“不用做个结界再穿上防护服吗？免得跑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蛇看着爱希礼手里的小刀，小声地出声建议。
这种材质的容器应该是是可以盛放**的。
如果不是**，一些挥发性物质也可能对身体不好。
“不用，哈里没说。”
因为是哈里给的东西，所以就全然信任不做任何防护，直接撬开一个盛装着不明物体的封印容器。
蛇想说什么，但看着全神贯注的爱希礼，它又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没有花费太大力气，找准阵眼几刀下去，整个魔法阵闪过银色的光芒，然后光辉散去，盒子上代表魔法力量的精美纹路就消失了。
这听起来很简单，但要在异常复杂的魔法阵上找到如此细微的关键点，尤其是当这个魔法阵只有指甲大小，而且你手里拿着一把锋利但并不是专用魔法器材的小刀的时候，对于一般的正式魔法师来说，这样的操作都是十分困难的。
在蛇万分期待的目光中，盒子“啪嗒”一声弹开了。
“哦，什么嘛，原来只是一些宿壳。”
蛇颇为失望，不满地嘟起嘴巴。
想象中的大杀器没有出现，小盒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三排小小的蚂蚁蛋大小的东西。
五颜六色、大小各异、材质也不同，有的像玉石、有的像泥团、有的像蓝盈盈的水钻，一个个小小的看起来倒是还挺好看的。
但是，宿壳，这种东西不过是几个金币就能在魔法材料商铺，或者街头的小贩子那里就能买到的小玩意儿而已。
如果你见过小鸡出壳，或者虫子钻出虫卵，就该知道那之后蛋壳会被遗弃掉的。
虽然有时候小鸡会啄食蛋壳，毛毛虫也会啃虫卵吃，但是农场主会及时地喂给小鸡饲料，母蛾子产卵也会挑树叶肥美的地方。
形象点来说，宿壳就是，魔物孵化后剩下的蛋壳，只不过恶魔蛋不叫恶魔蛋，叫魔宿而已。
如果新生的小怪物们一出生就闻到可更好吃的东西——动物甚至是人的尸体什么的，大可不必啃食那点饼干一样难吃的宿壳。
于是完成使命的魔宿，就成了一个个蕴含不同属性少量魔力的小空壳，用不了多久就会魔力散尽齑粉成灰，掉在地上化成泥土。
当然一些这样的空壳被人们及时地发现，摘下来用特殊的方法保存，可以拿去卖——宿壳可以当做一种魔法材料，尽管需求量很少，但还是有需要这玩意的魔法师们。
对于寻常人来说，买上这样数量可观的一撮，可能要为金币肉疼一下，但是对于姓阿博尔纳的人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不叫问题。
“什么嘛什么嘛，哈里干嘛给你这东西？难道他以为那么一点点残留的魔力就能塞满你的牙缝吗？”
蛇嘟哝个不停，
“要是这些都是活宿还差不多。”
活宿——里面的小怪物还没有孵化出来的魔宿。
不过一枚还活着的魔宿是很难被顺利采摘下来的。
天知道那玩意什么时候就会孵化出来——可能一道异常的光照，或者太过高分贝的声音，都会引起提前孵化——为了自保，活宿会在外界条件急剧变动时提前孵化。
一旦再蹦出来个什么危险类型的，哦，总之根本不可能这么大咧咧地就把一堆活宿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那不现实。
蛇兴致缺缺，仰头躺在桌子上，盘算着等胃里的食物消化过后，就可以再一次大快朵颐了。
想想就高兴起来，蛇伸出信子，把那当成哺乳动物的舌头一样，舔了舔靠近蛇头的那颗糖果。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能通过那蛇信子感受到甜味，总之蛇一脸的意犹未尽。
爱希礼感受了一下，那里面确实有魔力的存在，而且应该可以同化。
仔细看去，一个个宿壳的品相都非常完好。
为了卖相好看，讲究一点的商家会把小怪物钻出来弄破的那头放到下面，再固定住宿壳。这样在包装外面看起来，整个宿壳就好像还是完整的一样。
爱希礼想了想，从壁橱里取出来一个描金的银边放大镜——一个很精致小巧的放大镜，又从工具箱里扒拉出一个同样做工讲究的镊子。
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枚透明的黄色宿壳，放大镜对准缓慢而仔细地观察起来。
透明的壳体好像黄色的劣质玻璃一样，表面坑坑洼洼，里面充满气泡和杂质。中间孕育小怪物的地方还有一团黑色的阴影，大概是体液什么的残留。
爱希礼翻过宿壳，打算观摩一下这个壳里孕育的小怪物诞生之后的第一次破坏行动。
但是放大镜一转，爱希礼就愣住了。
宿壳另一头的表面同样坑坑洼洼，但是，是完整的，没有一丁点破损的痕迹。
完整的，完整的。
爱希礼连忙检查了整个宿壳，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意料之中的破损。
放枚这个宿壳，爱希礼又夹起另一枚看起来像小泥蛋子的宿壳。
没有破损。
没有。
也没有。
……
连续几枚宿壳都是完整没有任何破损的，甚至其中一个很明显能够观察到里面的小生物——它有一对发育得十分显眼的小翅膀。
放下那枚宿，仔细地盖上小盒子，爱希礼看向蛇。
“糖——啊——糖，我喜欢——糖——”
蛇还在舔糖，大着舌头宣告它对甜的喜爱。
“唔——怎么你要吃糖了吗？”
蛇注意到爱希礼看向自己的目光。
蛇咂咂舌头，翻过身努力地向后挪了挪身体，眼睛看着爱希礼冲糖果努努嘴。
“瑞普利斯，”
“啊？”
“瑞普利斯，”
“嗯——”
蛇好奇地看着爱希礼。
“你快点跑吧，这是一盒——”
爱希礼一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
“嗯哼？”
蛇等着下文。
“——活宿。”
蛇先是淡定了三秒——请允许那内存不大的小脑子反应一下，然后“啊”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天呐——”
蛇尖叫的表情异常夸张。
爱希礼双手按在盒子上，腾不出手来捂耳朵，硬生生听完蛇的哀嚎和尖叫。
尖叫够了，
“嗷，”
蛇傲娇地晃晃脑袋，又甩甩小尾巴尖，
“你以为我会这么尖叫，然后吓得逃跑吗？”
蛇一脸机智如我早已看穿的一切得意神色，
“哈哈！你没吓到我！”
蛇挪过来身体。
糖果消化了一些，蛇肚子变小，这让它的行动灵活了一点。
“拿开拿开。”
蛇尾巴敲打爱希礼的手。
爱希礼从善如流放开盒子。
“逗我，哈？活宿，哈？”
蛇一边用尾巴灵活地打开盒子，一边嚣张地投来嘲讽。
宿壳只有米粒大小，蛇眼睛骨碌碌的，用信子随便捻起一枚。
分叉的信子竟然还能拿来这么用……
蛇信子把那个小小的宿壳擎到圆溜溜的眼睛跟前，口齿不清地说，
“哈，我看看哈！”
说完斗鸡眼仔细观察起来。
口水流出来，那样子滑稽极了。
爱希礼不说话，等着看蛇的笑话。
蛇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收起了戏谑，表情严肃起来。
蛇小心翼翼地放下那枚宿壳，像爱希礼之前那样轻轻地盖上盒子。
蹭蹭口水，保持微笑，蛇老实了。
“那个，爱希——”
蛇眼珠乱转，
“我忽然想起来地板还没擦好，我去收拾一下——”
信息量太大，它得出去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胃里一个个没消化的糖果影响了行动，蛇准备骨碌到地面上，
“地板哪能那么脏啊，我——”
扭动的身体忽然不能继续向前爬行，蛇不得不回头，露出个温顺的笑容，还眨眨眼。
爱希礼拽住了蛇的小尾巴，
“要是能孵化，折腾到现在早就孵化了——而且，哈里给我的，”
所以不会有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原理，我认为以先知的博学应该能解释这一点。”
为什么这些活宿看起来就像被停下了时间，没有生命气息却也没有消散。
活宿里的生命磁场变化十分活跃，一旦孵化进程被干预，要么立即孵化，要么自毁死亡。
这是常识。
“先知？那是上辈子——啊，不，几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况且那也不是我！这不是哈里给你的吗？去问哈里啊！”
蛇终于憋不住了，愤愤不平地凄厉嚷嚷起来，
“疯了！疯了！竟然找到了保存活宿的办法！神圣教会那些老头子和半老头子想做什么！定时定量地孵化一大群魔物，然后驱使它们征服世界吗？”
蛇一副绝对不能苟同的样子。
“哈里说这是一盒营养品，专门给我的。”
爱希礼放开蛇。
“嗯？”
蛇怔住，抓住关键词，
“营养品？专门？”
蛇想了想，打通什么关节一样放松下来，
“不早说……你能吸收那里面的魔力吗？”
蛇看着那一撮可能还活着的宿问。
“应该可以，我能感觉到，但是我现在不饿。”
蛇转过身去，
“嗷，也是，哈里最靠谱了。”
蛇挺着肚子堂而皇之地往门走，理直气壮地支使爱希礼，
“快点拿去实验室，我要好好看看。”
小声嘀咕，
“真是人类的进步啊，竟然能保存活宿了吗……”
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忽略了，蛇停住，给内存不够的脑袋时间思考，
“哦！等等！天呐！营养品！”
蛇转过身惊悚地看向爱希礼，
“所以，哈里什么都知道吗？”
爱希礼同蛇对视，默认。
蛇又转过去，低头朝前挪动。
它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阻止，它只是一只小小的、连手脚都没有的蛇而已，
“哦，真疯狂，驱魔人，保存下来的活宿，营养品……”
蛇再次停住，试图想想这其中的关键，
“嗷——好吧没有什么可怕的关联……”
蛇嘟哝着继续往门外爬去。
……………………………………………………
“虽然看起来都还好好的，但是不能孵化了。”
实验台上，一个看起来很复杂的仪器旁边，戴着眼镜的蛇总结道，
“已经死了，捕捉不到任何生命波动，他们被做成标本了。”
活宿里面只是一团蠢蠢欲动的魔力，未成型的魔物没有任何实体。
将一团随时可能散去的魔力固定，做成标本？
“是封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阿博尔纳的血，或者说，哈里的血。”
爱希礼仍旧不解。
“你可能不知道，曾经阿博尔纳家族的血统最引以为傲的能力其实不是体现在战斗上，而是封印。”
“封印？”
爱希礼反问。
“对，封印。”
蛇点点头，
“现在人们所见到的阿博尔纳家族的驱魔人，都是战斗类型的——以血肉之躯直面魔物，但是在以前，”
蛇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大概是两千年前，各个家族的战斗型驱魔人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不像大多数家族都失去力量的现在，然而封印魔法却还怎么成熟，阿博尔纳血统自带的封印能力就格外凸显出来。”
“驱魔人们利用阿博尔纳的这一能力，杀死了不少有名的魔物——禁锢住它们，然后再慢慢地磨灭。”
“在当时，经过稀释的阿博尔纳力量继承者的鲜血制品，甚至一度成为紧俏货。”
“就算卖血，阿博尔纳也能发家致富。当然他们没必要那么做，作为公国的大公爵位拥有者，阿博尔纳有自己的领地和生意，已经富可敌国了。”
蛇带着感叹，
“后来可能是因为血脉稀释，这种能力慢慢消失了，”
“不过新的封印魔法阵和封印道具都逐渐完善起来，所以这种能力即使存在也没什么用处。”
“战斗的能力还在，阿博尔纳仍然是最强大最优秀的神圣血系家族之一。”
蛇灵活而熟练地用尾巴尖摘掉眼镜，拽开实验台的抽屉放进去，又推上把手。
“哈里的返祖觉醒程度，绝对比教会明面上预测的还要完整。阿博尔纳家族未来近千年里又将重新拥有这种封印能力了——虽然和专门的封印魔法比起来，这能力实在是很鸡肋。”
蛇关掉一排开关，摆好宿壳合上盖子推过来，
“既然哈里说是营养品，那你就留着吃好了，反正都是能够直接掠夺的魔力，吃这个和吃别的，只是胚胎和成体的区别而已，”
蛇甩甩尾巴尖，好整以暇，
“我们刚刚测验过的，里面的魔力很可观，最近一段时间你大概都不用再出去找吃的了。”
顿了顿，
“哎，一盒宿，为啥不是我更喜欢的甜甜的一合酥啊！”
蛇语气里透着遗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