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只觉得喉咙里卡了一根刺，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苏瑾若在别人的怀里。
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苏瑾若才从沈慕白的怀里抬起头来，安生木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嘴唇艰难地蠕动，他轻轻唤了一声：“苏瑾若。”
声音苍白无力，却让苏瑾若浑身一震，顷刻间便僵在原地。
她想抹去眼角的泪水，不想让安生看出什么端倪，却害怕抬起袖口的那一刻，就被他发现了她在哭泣。
沈慕白伸手，拇指从苏瑾若的眼角擦过，不着痕迹地拭去那些泪水，可是在安生看来，两个人亲昵的互动，仿佛是沈慕白在轻捏苏瑾若的脸颊一般。
苏瑾若缓缓转过身来，安生看着她长长的刘海，仿佛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苏瑾若又放下了刘海，他什么都不敢说，只能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她是回来报复他的吗？所以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人拥抱，就像她离开那天，他和季渺做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是几米的距离而已，却像是隔了一个空间，无法靠近，也无法交流。
两人对望着，眼里都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那些疑惑，还有信任的崩塌，注定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良久，苏瑾若才哑着嗓子问：“安生，你是真的爱我吗？”
刚开口，便已哽咽，没办法再说下去，其实苏瑾若还想问，他所谓的爱，是不是基于同情与愧疚。
安生没有答话，只是嘴角抿成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他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那些复杂的情绪，在阴翳中看不真切。
难道他的爱，还不够明显吗？要怎样才能证明他爱她呢？为她放弃一切，为她变得一无所有，甚至为她而死，这才是爱吗？
安生的沉默，在苏瑾若眼里，却成了一种犹豫，她不禁自嘲，原来愧疚和同情，永远都不可能是爱情。
苏瑾若一步步地后退，看着视线里的安生越来越远，她的步子很小，可是安生的脸却已经模糊。
一个踉跄，后背便抵在了沈慕白的胸膛上，然后手心一热，沈慕白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给她支撑下去的动力。
安生还是低着头，只是那目光，却如何也不能从交叠的两只手上移开，他们的十指紧扣，恰恰印证了安生的一路狂奔，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上的汗水早已被风吹干，衣服黏在身上，有风吹过，便是刺骨的寒意，在这北国的冬日里，连同他的心，一并也结成了冰。
有没有爱过？这句话是不是应该由安生来问苏瑾若，如果她真的爱过，那么路一旬还有她身边的这个人，又该如何解释。
苏瑾若转身的那一刻，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她说：“安生，我要回巴黎了。”
安生仿佛能预见她下一刻要说什么，她说，我走了，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这一走，或许就是一辈子，彻彻底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泪水逐渐模糊了安生的双眼，印象里苏瑾若还是六岁的样子，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苏瑾若狠狠推开了他，这一推，便是天涯与海角的距离。
“沈慕白，我们回去吧，现在，立刻，马上。”
一转身，苏瑾若就控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只能依靠着沈慕白的手臂勉强站立，她现在需要静一静，总之她不想再呆在a市，她觉得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揭示着不公与黑暗。
沈慕白转过头问苏瑾若：“你恨吗？”
苏瑾若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怎能不恨，她简直恨之入骨，家破人亡啊，十年的痛苦，又岂止是恨能够表达的。
“如果恨，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再高调地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沈慕白握紧了苏瑾若的手，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站在苏瑾若身后，完成一切她想要完成的。
两个人又迅速买了返程票，甚至来不及看这个城市一眼，就决定要再次离开，苏瑾若坐在候机厅里，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而后是一阵吉他的声音传来。
苏瑾若不熟悉这曲子，她只熟悉唱歌人的嗓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尽的哀愁。
是路一旬在唱歌。
他抱着吉他坐在那里，低头，垂眸，本就是一处风景，可是声音里的忧伤，却再次让苏瑾若崩溃。一字一句，一曲一调，都在提醒她，她是多么残忍地再次割舍这个人。
他唱啊，机场里许多人都被他的歌声吸引，他却纹丝不动，始终对着苏瑾若的方向，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苏瑾若对面。
“又是什么，让你再次不打一声招呼地走了。”
苏瑾若这才看清楚路一旬此刻的模样，比安生好不了多少，一路的狂奔，让他整个人狼狈极了，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控诉，让苏瑾若无言以对。
苏瑾若颤颤巍巍地递上季渺给她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然后看着他轻笑一声。
“原来还是因为安生，苏瑾若，你要把一个人伤害到什么地步才会罢手呢？千疮百孔还不够吗？”
苏瑾若瞪大了双眼，她不敢相信这是路一旬说出的话，不该啊，不该是这个样子啊。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却总是这样，无形之中，就做错了许多。
“你这一走，就是多久呢？苏瑾若，我好怕我没有那个耐心等你了。”
说这话时，路一旬看了一眼沈慕白，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只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强的气场，苏瑾若身边，总是有无数优秀的人。
“等不下去就不要等了。”
苏瑾若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血腥味刺激着她，她才恢复了一点神志。
路一旬一把将苏瑾若揽进怀里，声音里是隐忍过后的崩溃，“让你挽留我一下有这么难吗？我该怎么忘记，我试过了无数个日夜，你还是挥之不去，你让我怎么忘记！”
然后路一旬几乎是乞求着说：“苏瑾若，你不要走好不好。”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