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惑被安排在待客厅,暂时由一轮值的知客道人接待。
这个小道人穿一身灰色道衣,看上去十六七岁,生的眉清目秀,待人接物伶俐得体,又很是健谈,与赢惑也很投缘,完全不因对方是个凡人而有半分倨傲神情。不大一会功夫已将苏姑娘的身份介绍的清清楚楚。
苏姑娘全名苏雨蝶,为霄云门太师祖相隔五十年后所收的关门弟子。在入得门墙后,太师祖花费半年时光将她的奇经八脉全部打通,并辅以仙泉灌体,令她今后的修行之路畅通无阻,一路突飞猛进,其修行速度在霄云门创派千年来竟无人能出其右。
半年后太师祖入死关,不问世事,苏雨蝶的功课由其掌门师兄道云真人代为指点,不过十年光景,其修为已隐隐超过了数位长老级人物,在门中地位更是了得,仅次于掌门道云真人。
赢惑听得自己所救之人地位竟然如此尊崇,反不觉欣喜。对方与凡人之间早已是云泥之别,对付麻脸男人甚至连手指头都不需一动,不过就是转念间的事罢了,又何需自己这般大费周章。他突然觉得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变了味道,哪里是什么英雄救美,真如戏台上供人逗乐取笑的小丑一般。
不多久,苏雨蝶缓步进入待客厅。屏退左右,方笑道,“刚见过掌门师兄,师兄也对公子的义举大加赞赏,要我定要重重酬谢赢公子......”
不待对方把话说完,赢惑起身打断道,“苏姑娘说笑了,以姑娘的修为怎可能会被个把宵小所欺,是赢某多事了。无功不受禄,又岂敢取这非己之资。在下虽未读过几年书,却也知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姑娘诸事繁忙,不便做过多打扰,这便告辞。”
赢惑心中拘着口郁气,只觉得面前这个神仙般的美貌少女在戏耍自己,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到了他眼里全成了嘲弄之意,一心想着找回些场面。至于失了路费盘缠,到不到的了洛阳,那可不是现在能考虑的了的事了。
苏姑娘显然没料到赢惑如此回答,呆了一呆,旋即明白过来,以她的冰雪聪明又怎会不清楚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
“公子误会了,非是我故意隐瞒修为,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道门修行需经历聚灵、筑基、金丹等境,一步步修行过来,最后便有羽化飞升的可能。一般境界突破时凶险无比,十难成一,多需要丹药辅助。但若借助丹药,虽可大大提高成功几率,但终不过是落了下乘,道基存有瑕疵,飞升的可能就万中无一了。这修仙嘛,不过修的就是个仙字,若断了仙路,那这修行也就索然无味了。”
赢惑很纳闷对方怎么无故突然和自己解释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修行之事,听对方又道,
“我这次下山得遇机缘,竟有一举冲破金丹的希望,这样的机缘可遇不可求,我当然万万不想错失。怎奈因不愿道基有缺,没有借助丹药之力就妄然冲击金丹之境,这其中惊险不说也罢。唉......也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虽然最后保得了性命,一身修为却化为虚无。”
看着赢惑眼中明显露出的惋惜,苏雨蝶又笑道,“公子也不必担心,所幸根基还在,只要闭关些许时日,修为自可恢复。”
“那姑娘目前难道连贩夫走卒都对付不了?”赢惑还是有些疑惑。
“虽然不至于无法脱身,但终究免不了诸多麻烦。这还要多谢公子仗义相救了,这酬谢公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
听到此,赢惑终于有些释然。
“公子的根骨很是奇特,我竟然无法看出资质如何,但若公子有兴趣,还是可以列为霄云门外门弟子。而酬谢有三种可供选择,一种是十枚丹药。五枚聚灵丹,可助修行之人积聚灵力,对于刚入门墙者有莫大助益;三枚还魂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要三魂七魄尚在,一粒丹药入腹,便是死人也可医活。最后两枚为筑基丹,是达到聚灵期十三层大圆满冲击筑基时所服。虽然这样可致道基有缺,但我辈中人,若想完满筑基的,万中无一。而筑基丹也只有各长老嫡传弟子,或是对本门有重大贡献者才可得到一二,这其中的珍贵程度自不必细说。”
赢惑听到此不禁耸然动容。
“此峰名为落泉峰,公子可知名字的由来?”苏雨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前几天刚刚听个说书人说起,五百年前有一眼仙泉从天而降,正落入霄云门内,可是因此得名?”两天前的一幕一点点变为现实,赢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是真的,依然有着云里雾里的感觉。
“正是如此。即便是经脉堵塞,根骨全无的凡人得饮仙泉,也可脱胎换骨,虽不敢说以后的成就,但就此踏入修行之路也可无虞。这第二种酬谢,便是送与公子一杯仙泉,不管公子资质如何,只要饮了此泉,从此定可褪去凡人之体,再不是那寻常人可比的了的。”
赢惑偷偷狠狠掐了下自己大腿,这是再美的梦境都不会出现的事情,如今就摆在眼前,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停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闭一合间,就此梦醒。如今他那一指下去,疼的倒吸凉气,可还是如犹在梦中。
他这一细小动作自然逃不出苏雨蝶的眼睛,她也不去点破,似乎这种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第三种酬谢嘛,和前两种比起来,也就不足为奇了,是师门的一万点贡献点。霄云门中从没有闲散人,每个人必须对师门有所贡献。所有外门弟子都有相应要完成的任务,每三月一考核,必须要达到两百贡献点方为合格,才可得到相应物资,有余力的也可领取门派任务换得额外贡献点。连续四次完不成便会被逐出师门,因这一条被逐出师门的也不在少数。这一万贡献点可保公子在未来数年内安心修炼,也可换得门内基础物资。但那三种丹药,除去聚灵丹外,另外两种丹药可是多少贡献点都换不来的。”
“内门弟子是否也有这些要求呢?”赢惑问道。
“自然是没有了,内门弟子都是千挑万选的奇才,有各自师父专门悉心教导,他们对师门的贡献可不是那些小小任务能够比拟的。但公子已年过十五,自身又无资质修为可言,我实在是不好擅自做主将公子指派给门内哪位有资格收徒的二代弟子。不过宗门每年都有岁考,届时排名靠前的都有晋升内门弟子的可能。甚至还发生过一些有缘人直接被我那几位师兄收归门下之事。”
“如果我对修行没有兴趣呢?”听戏要听全套,这是赢惑自小便明白的道理。酬谢嘛,肯定要先听全了再说。
“如果公子志不在修仙,那酬谢自然便是俗世的金银珠宝了。这些财物可保公子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过,落泉峰只有门人才可进入,公子离开后万不可擅自前来,那一方平台,凡人迈出一步,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朝廷上下无有法制,抢匪贼寇横行,就算有这许多银钱,也未必有福去消受。”赢惑深知以自己的性格断不会阿谀奉迎寻求靠山,横财只怕也会招来横祸。
“那公子是选择留在霄云门了?”苏雨蝶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之前的三种选择公子要选哪一样呢?”
以她的想法,赢惑一定会在前两种中选择其一。毕竟丹药也好,仙泉也罢,都是可遇不可求。而那一万点贡献点,看上去数量虽说惊人,但假以时日,想得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赢惑有些为难,这三种每一样都具备极大的诱惑,他哪一样都不想放弃,若是能都得到可就再好不过了。但他也知道贪得无厌的下场,思虑片刻,道,“多谢姑娘成全,我选贡献点。”
苏雨蝶呆住了,她万没有料到赢惑竟然会做出这等选择,眼中不禁露出失望神色,“原来他竟如此贪图安逸,没有远见。”想到此,不禁索然无味。神识微散,招进来一个灰衣少年,简单交代几句,径自离开。自六岁入霄云门,她哪曾和任何一个门人说过如此多的话,现如今,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