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地沙鸥
我双手扯发,满脸懊丧:「丁叮,我真的完全记不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大家叫我凌大侠,我到底有什么资格被称作大侠?」
丁叮露出崇拜的神色:「你不只聪明英俊,而且武功高强,到处行侠仗义,被人唤作大侠,那可是当之无愧。」
「我武功高强?」
这话让我失笑,如果我武功高强,又岂会为了一条地瓜,差点被打成聋子?
丁叮却频频点头:「对啊,你最驰名天下的武功就数轻功『天地沙鸥』身法,一旦施展开来,就像古诗描写的:『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简直是足不沾尘,俊逸非凡。」
「妳讲的让我飘飘欲仙,丁叮,妳真会安慰人。」
「我没有夸大,不只如此,你的内家气功『天罡重手』更是令人闻名胆丧。威猛如东北虎,也不堪你一击。」
「我有这样的神掌?」
我抬起右臂,正欲仔细端详我那足以伏虎降龙的右掌,丁叮却嘻的一笑,身子后挪,离我远了些。
「怎么了?」她的举动令我好奇。
「以前你这个时候,手掌一伸,嘻皮笑脸,就要趁机摸人家的.......」
她娇羞低眉,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令人想入非非。
我乘她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捏了她的玉颊一把,故作得意状:「原来我的『天罡毛手』果然练的这般厉害,我好佩服自己。」
丁叮娇嗔:「你好不正经,不过.....这才像以前的你。」
借着与她调笑,我心情稍见好转:「原来我最自豪的功夫,竟是这双毛手毛脚,唉,平常妳要时时提防这上下两路夹击,一定吃了不少苦。」
丁叮真挚的眼神看着我:「我一点不觉苦。你对我不正经,我心底却很喜欢。我只不喜欢你对其他女子也同样不正经。」
透过种种蛛丝马迹,可以推测我跟丁叮关系一定非比寻常,但目前我暂不想为此伤神。
「除了这双毛手毛脚,我还有那些绝活可以对你不正经?」
「说起不正经,最厉害莫过于你那张嘴,油嘴滑舌,特不正经。」她边说话,边从床头取出一只长筴,翻开筴盖,里面平放一把松纹古剑。
「这把松木制的古剑是你的贴身至爱。」
我端起木剑,轻盈称手,抽剑出鞘,剑身竟不足一尺,乍看之下好像长剑剑身断到只剩一半,形状有点古怪,不知是刻意造作还是曾经折损。
「这剑有何特殊之处?」
「有何特殊我不清楚,但你施展『鬼魅凌空剑』一定用这把松纹剑,普通铁制长剑无法发挥『鬼魅凌空剑』的大威力。」
「我还有一种拿手剑法叫『鬼魅凌空剑』?」
「是,但恐怕你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
我听着听着竟打了大大一个喝欠。丁叮见状道:「不过也不需焦急,你好好歇息一下,相信一切定会好转。」
丁叮殷勤服侍我躺卧休养,还想端水给我喝,但四处翻寻却找不到昨夜用过的茶杯。
我表明我不渴,丁叮特别提醒:「天马山庄最近并不平静,我们才到这儿,你立刻出事,我怀疑是遭人暗算,看来我们要处处提防,任何入口下肚的东西都要提高警觉,以免再遭暗算。」
看着丁叮皓齿朱唇迷人的模样,我内心生起一种平静喜乐的感觉,丁叮似乎被我瞧的十分不自在,硬逼着我闭上眼睛。
听她悦耳的声音在我旁边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我眼皮渐沉重,隐约听到丁叮推门离去的声音,渐渐人事不知,沉入梦乡。
○○○
我一惊而醒,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
只见丁叮累趴在床沿,不知何时她又折返细心照料,我内心一阵暖意。
此时心情还是很闷,因为太多迷团未解。我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想四处信步走走。
户外阳光依然刺眼,我出门几步,又折返取了松纹剑在手。
此处人生地不熟,有个防身对象感觉踏实些。从前我到处遭人轻视白眼,现在名士配宝剑,叫人不敢小觑。
丁叮还在熟睡,我不忍唤醒她随行,想着一个人漫无目的胡乱兜几圈透透气。
山庄腹地宽广,沿途景致清幽,我随兴而走,竟到了庄门口。
把门的护院武师自称名叫「卫千牛」,一见我即热络攀谈,听声音竟是今晨说「山庄闹鬼八成是真,入夜少出房门」的那家伙。
他见我有意踏出山庄大门,善意提醒我不要在庄外的「恶鬼林」逗留,日落前务必回庄。
我举目远眺,离山庄数里之遥有座密林,当是他口中的「恶鬼林」。
听到这样唬人的名称,令人心下惴惴,但我现在可是名动天下的大侠,万不能让这卫千牛瞧扁了,于是硬着头皮,朝「恶鬼林」直去。
我心下打定主意,小绕一圈即快速折返,面子里子兼顾。
想到天黑前不能流落在外,不知不觉我加快了脚步。
这时我小腹又萌生那种炽热鼓荡的奇特感觉,我越奔越快,热气像灵蛇蜿蜒而下,到了足底「涌泉穴」,又返转回归小腹丹田。我不加任何意念驱使,热流却如熟门熟路似的,自行奔腾。
我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像要飞起来一般。脚底踩着草皮,还没落实,人又已凌空弹起,难道这就是丁叮口中的「天地沙鸥」身法?我心下大奇。
数里远的「恶鬼林」似乎转瞬即至,眼前只见苍苍古木遮天蔽日。
有些老树须根自顶部垂下,长达数丈,错综盘结。还有部份百年以上的大树,原本的枝干早已枯死,树上却又另生一树。许多树木长满大大小小的树瘤,树瘤的形状千奇百态,有的像女人悬垂的**,有的像仰天狂笑的人头,又有的像狰狞鬼面,恶形怪状,层出不穷。一进树林,立刻让人觉得幽晦阴森,遍体生寒。
我倒抽一口凉气:「难怪这片树林叫『恶鬼林』,胆子小一点的人一定不敢半夜通过这种地方。」
我冲入林中的速度甚快,惊起数只林鸟。
「如果能像鸟儿一般,一飞冲天,天际翱翔,那该多自在啊!」
我心里刚起了这个念头,脚底稍加施劲,竟意外凌空拔起,足有丈余,「劈啦」一声,将头顶一根树枝撞成两截。
两只夜枭惊飞,我则暗自诧异。
如在从前,以如此力道撞上硬物,即使没有血流满面,头顶也早肿个大包。但此刻我却毫无损伤,似乎变得既耐痛又耐打。
我像小孩一样,在林中又奔又跳,逐渐掌握足底发劲与弹跳高度间的关系,心底兴奋无比。索性跳上树颠,在枝干间纵跃,如猿猴穿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望见林中小径几个黑衣人,手持锄铲,低头施工,似在修铺道路。
我不想惊扰他们,刻意避开,选择在密林中穿行。
因为我速度飞快,一株株树干迎面而来,我便把它想象成敌人朝我冲撞,我左弯右绕,窜高伏低,俨然是个闪避攻击的能手。
我身上热气腾腾,却不觉得口渴,彷佛一呼一吸也能自空气中汲取水份。
眼见不久即将穿过「恶鬼林」,最终我挑中一株撑天古榕,仰躺在高高的枝干上,略作休憩。其时微风吹拂,我闲适的躺着,透过树荫间隙,仰看天上野云变幻,享受耳边林鸟啁啾的乐趣。
过了一段时间,榕树下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两个人快步走近,就在树下低声交谈起来。我原先不以为意,只道乡野村夫闲话家常,那料谈话的内容越来越荒诞,我忍不住竖耳倾听。
那两人万料不到树上藏有他人,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响,听到其中一个粗猛的声音道:「陷马坑布置的如何了?」
这人说话咬字不甚清楚,我由树上斜望过去,只见他留着大大的落腮胡,长相无法瞧仔细。
另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应道:「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包管摔的它人仰马翻。如果还不成,单慿你恶虎老大的威名,也要吓得她们屁滚尿流。」
那外号叫恶虎的粗猛声音道:「少拍马屁。早上既然错过机会,这次决不能再失手了。」
破锣般的嗓音轻「哼」一声:「早上算他们走运。恶鬼林一向少有人迹,原本我和鲤鱼雄等一干人准备妥当,打算将柳抱真的宝贝女儿手到擒来。不料她们乘坐的马车经过埋伏处,大伙正要冲出去动手时,忽然出现四、五名壮汉,人人持枪抡棒,神情猛恶,想是要去天马山庄应征武师的,鲤鱼雄一见苗头不对,吩咐按兵不动,大伙才会眼睁睁看着马车通过恶鬼林。」
恶虎老大道:「过去柳蝉翼那小娘皮出门,总有数名武师同路,最近听说天马山庄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可能因此人手不足,这次竟然只有一个哑巴车夫和两名小婢随行。我原本担心庄内的武师不易对付,但老天赐给我们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务必好好把握,别让这块到口的大好肥肉飞走了。」
破锣般的嗓音道:「老大,待会动手时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恶虎老大道:「出钱的金主有交待,活捉柳蝉翼,千万别伤着她,这点切记。哑巴车夫留他一命回去报讯,至于两个小婢,死活不论,只求把此事办圆满。」
「那两个小婢年轻貌美,杀了似乎.....似乎有点可惜。」
「嘿,你这点心思我明白,事成后那两名小婢就任由你们处置了。」
「多谢老大。这次等她们回程时动手,我们又加设陷阱,管叫她们插翅难飞。听说柳抱真最疼这个掌上明珠,只要逮着柳蝉翼这娘儿,管教柳抱真心乱如麻。」
「我看出钱叫我们办事的人他目的正是要天马山庄大乱。人一乱,就容易出错。一出错,就有机可趁。」
「大伙吃香喝辣,全仗老大英明领导。」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这回我会亲自出马。」
「老大,我头有点晕,眼前似乎看到大把黄金白银摇来晃去,嘿嘿,比酒醉还爽。」
「黄面鸦,成败在此一回,你可得卖力点。」
我心内暗想,那破锣嗓音听来如此聒噪,被称作「黄面鸦」倒也传神。
黄面鸦回道:「老大,你安一百个心。这次我不单卖力,还要卖命。成事后老大赏赐可得丰厚一点。」
这时他们远远瞧见有一辆马车朝恶鬼林奔近,卷起缕缕黄尘,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抽身急走,依我推测,应是退回埋伏之地。
原来先前半路上看到的那群黑衣人是在挖掘陷马坑,企图困住马车。这批人正筹划绑架天马山庄庄主柳抱真的闺女,打算勒索大批金银。
我心念电转,仔细推敲他俩的谈话,过不了多久,马车已飞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