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道:“这位小哥好眼光,不瞒你们说,这位阿大便是武当若清道长门下的孙化,这阿二则是蓬莱弟子梁栋,两人说是侍从,其实和我情同兄弟,我对他们的武功也是欣赏的很啊。”
孙化向前一步拱手道:“风大侠神威,十年前便平步江湖,人人恭为天下第一刀,家师也是钦佩的很啊。”
这话看似客套,其实是说于黄玉听的,意思是,你别看他童子模样,其实已是泰斗级别了。
风尘破笑道:“十年前我曾与若清道长切磋武功,便是不久以前我也曾与若虚道长交手,武当派的武功我也是仰慕的紧。”风尘破好不容易将与武林的误会澄清,眼下颇有交好武林豪杰之意。他见梁栋眼有怒色,知是因为认定自己是杀害蓬莱派“荡天云”黄铮的凶手。
“这位蓬莱派的英雄,杀害“荡天云”之人并不是我,前几日在龙泉山上已经澄清,相信江湖上不日便有消息,你犯不着这样仇视我。”
黄铮昂首道:“不敢。”言语仍是十分傲气。
黄玉见气氛有些尴尬,笑道:“今日有些累了,待我回去赏赏这《班姬团扇图》,明日再来见各位。”
老鸨大喜道:“既然如此,今日这怡春院便不接待客人了,收拾收拾待着黄公子。”
黄玉道:“你只招呼好我几位朋友,好处少不了你的。”説罢便领着孙化和梁栋走了。
王守仁心道这黄玉真是荒唐,放着风尘破大侠身份不说,他们中还有莫清茹这个少女,怎可在妓院中过夜。
唐寅道:“那今夜倒也是清净。”晃晃悠悠走进了怡春院,嘴中唱歌吴地民歌《挂枝儿》,歌曰:“滴滴玉人儿,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吞你肚里,日日想,日日捱,终须不济,大着胆,亲个嘴,谢天谢地,不推辞,早知你不推辞也,何待今日方如此。”
王守仁摇头道:“堂堂状元之材,竟变得如此颓唐。”
风尘破道:“要我说这唐寅只怕也没什么真才实学,只是作作画,唱唱诗罢了,犯不着为他耽搁功夫。”
王守仁道:“话虽如此,但宁王谋反,毕竟事关国家气运,还是小心为妙。”
莫清茹忙道:“难不成,今晚还真住这儿啊。”
王守仁道:“那自然不可,你一个自然不必说了,我一个儒生,自然也不可。”
风尘破笑道:“我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更是大大的不可。”
众人一阵哄笑之后,王守仁又道:“但徐经武功甚高,又一心想害唐寅,不可不防。”
风尘破道:“你们可别忘了我的徒儿呦。”
莫清茹急道:“不可不可,大哥这样傻不楞噔的,万一……万一……”
王守仁道:“这也算是对致理的历练,我看甚可。”
禇致理见莫清茹如此担心,昂然道:“茹妹你别担心,我还怕那徐经不成。”
风尘破赞道:“好徒儿,有胆量!”
莫清茹直急地跺脚:“你这呆子,这里面是做什么的,你又知道多少!”
事情已定,众人留禇致理宿在怡春院中,其他人住在对街东坡楼。
话分两头,徐经在苏州城中惹出真的大的动静,自知在城中以多有不便,领着夏珠和吴莲一直奔出城外。
徐经骂道:“刀妖,直娘贼,偏偏这个时候来坏我好事。”
吴莲一听,怒道:“你自己武功不济,倒怨的来别人。”
徐经道:“哼,十年前你口口声声说他负心薄幸,现在有念着他的好了?”
吴莲道:“我只就事论事,风尘破是谁,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夏珠道:“姐姐,原来你那负心汉便是……”
吴莲道:“妹子,你今天了看清楚了,禇致理那小子身边是谁,我们俩一走那俩小子竟然追也不追,你可明白了男人都是什么东西。”
夏珠一听,呜呜啜泣起来。
徐经道:“别哭哭啼啼了,你看那唐寅,已害得多少女子殉情,若不杀他,我们的教旨了不变成了一纸空文!”
吴莲道:“此事甚是不易,不如等风尘破走了,再取唐寅性命吧。”
徐经道:“我有一计,不如你们一人妆为青楼女子,在香榻中取唐寅性命,真当神不知鬼不觉。”
吴莲道:“你让我们妆作青楼女子,呵呵,真是我们的好教主啊。”
徐经柔声道:“清风使,此事事关重大,唐寅如若不除,是世间女子的大害啊。而且流云使升任以来,没有杀过一人,怕是难以服众,眼下正是大好机会。”
吴莲气道:“徐经,你不过是为了私仇罢了,不要说的真的冠冕堂皇,我绝不允许我妹子进青楼。这十年来我只当认错了人。妹子,我们走吧,这教主不认也罢。”
哪知夏珠沉然道:“我去。”
禇致理独自进了怡春院,院中果然只有唐寅一个客人。只见唐寅颓坐在一八仙桌前,桌上摆的是各色菜肴,围坐的是七八名女子,各是秀色可餐。
一绿衣女子道:“唐公子,都说您有大才华,不若作首诗吧。”
唐寅道:“好好好,你来出题,若是我作出,你便饮了这杯酒。”
那女子又道:“若作不出呢?”
唐寅指着一大酒缸笑道:“那我便喝了这一缸酒。”
绿衣女子咯咯一笑,眉宇间流露无限风情。
“你便以我这一笑为题,拟一首七绝。”
唐寅微微沉吟,便成竹在胸,朗道:“黄花无主为谁容?冷落疏篱曲径中。尽把金钱买脂粉,一生颜色付西风。待我再拟一题,便道《画菊》为佳。鸾凤,这杯酒,你是喝得,还是喝不得。”
鸾凤道:“呦,贱婢笨得紧,可记不得这许多,还请唐公子把诗写下来。”
唐寅一挥毫,写了这首诗,又题了名字,盖了红印,鸾凤这才喝了那杯酒,那着字欢天喜地地去了。这幅字可换的钱,恐怕她一辈子也花不完。
唐寅一面饮酒,一面高唱道:“九十春光一掷梭,花前酌酒唱高歌。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昨朝花胜今朝好,今朝花落成秋草。花前人是去年身,今年人比去年老。今日花开又一枝,明日来看知是谁?明年今日花开否?今日明年谁得知?”
禇致理见唐寅饮酒高歌,但曲中却饱含悲意,十分不解。
唐寅见禇致理愣愣站那儿,招呼道:“那位小哥,何不过来坐坐。”
早有几名妙颜女子迎了上去,把禇致理请上了座,禇致理哪见过这架势,让他抵挡徐经,自是浑然不惧,但此刻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
禇致理尽量不去例会身边的女子,只对唐寅道:“师傅怕徐经害你,让我来护着你。”
唐寅大笑道:“哈哈哈,大丈夫潇潇洒洒,纵横于世间,生死有命,岂是我辈可改变的。”
随即颓然道:“便是活着,除了对酒当歌外,还能做什么呢。”
禇致理道:“人活着,自然有事可做。”
唐寅道:“哦?你倒说说。”
禇致理道:“我自然是和师傅学好武功,找回珠儿,然后一生一世守在她身边。”
唐寅叹道:“在你眼中人生不过是男女情爱,那你和我现在过的又有什么区别。”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功名利禄,名垂青史,从来也没在禇致理脑海中浮现过,倒不是他不求上进,但是他实在把人生想的太简单了。见唐寅一脸愁容,一阵哀愁从心而起。
唐寅道:“二十年前,我便中了应天府解元,当时真可谓是意气风发,视状元为囊中之物,大好功名唾手可得,可哪知……”
一桩桩往事一时涌上心头,唐寅见禇致理纯朴,便令女子们退下,单与禇致理述说往事。有事说到痛处,不免一阵大哭。
禇致理一开始只能听个大概,但听地多了,也不免感慨世事无常,一辈子转瞬即逝,若不能青史留名,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一杯杯闷酒咕咕而下。
打过三更,两人都已是酩酊大醉。唐寅携着禇致理道:“来,今晚我们抵足而眠。”回到房中,鸾凤早已在内等候了。唐寅定睛一看,那鸾凤颜色飘忽,面带愁容,心中存疑。对禇致理道:“兄弟,今晚便享享这世间无上的容华吧。”
说完把禇致理向里一推,把房门一合,坐在门外听房中动静。
禇致理醉意难当,爬到了鸾凤桌前,问道:“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