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筋疲力尽沉沉睡去,还跟头猪似得打起了呼噜。
“让他好好休息,期间可能发烧,但不必太过忧虑。”莫闲闲仔细查看了片刻,叮嘱道。
“那他的手臂能不能恢复如常?”姬无言刚出口就觉得此言荒诞,自嘲地笑了笑。岂料莫闲闲扬起下巴,一脸的自信满满:“不出三日定然灵活自如!”
姬无言震惊地望着她,“呵。莫姑娘可是决明子前辈的高徒,她说行一定行,放心!”闵碧落淡淡一笑,别人不清楚,他可是一清二楚,莫闲闲尽得决明子真传,回天九刺术就是最好的例证。
“闵大哥,什么时候起你也会给人家戴高帽子了?”莫闲闲面上一红,垂首道。
姬无言和沈婉绰的目中含着钦羡,齐齐点头:“那叫实至名归,这趟多亏了莫姑娘。”
“大家就叫我闲闲好了,莫姑娘前莫姑娘后的,听着怪变扭的。”莫闲闲腼腆道,面上的颜色忽变,引得大家忍俊不禁。
一阵人影刮过,闵碧落神色凝重地问:“苏颖可是醒了?房中怎么没人?”
“哦,苏姐姐被师兄带回了少商山,这不是闵大哥你吩咐的嘛?残梦刚和阿蠹师兄说,他们就上路了。”莫闲闲诧异地抬起头,善解人意道:“大哥可是担心苏姐姐的安全?我两位师兄的武功虽算不上顶尖,但合二人之力保护苏姐姐可是绰绰有余的哦。”
“嗯。”闵碧落眉毛一挑,仍是淡漠的样子,心下却甚为不悦:你小子动作倒是快!至于这么心急火燎的吗?算了,就算苏颖醒了,估计也不愿见我。眼下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再耽搁。想罢泄气道:“残梦一个人在京都我不放心,婉绰,你且休息一下,晚间我们一同上路。”话音刚落,又觉得后悔,真到了京都,要琬绰如何面对沈光明?他们毕竟是父女,虽说是挂名的,却也一同生活了多年,总有些感情尚存。随即又道:“你、你还是与闲闲留在此处吧。”
这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两字就似一块蜜糖将沈琬绰甜得笑了,美目犹如月亮弯弯,眉梢处划过一道狡黠:“不,我跟落哥哥一道去。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偷偷去,反正以我如今的内力,你也甩不掉我!”
“那好,就依你。”闵碧落怎会懂得这些女儿家的曲曲心事,略一点头,沉吟道:“闲闲,你留下照顾东方,不要乱跑。”
“苏颖她——”姬无言似是不放心,欲言又止。
“姬姑娘,你放心,我师兄会照料好她。”莫闲闲连忙宽慰。
“师兄”这两个字眼不知怎地竟让闵碧落听着越发感觉刺耳,索性大踏步迈出门去,立于院落中,冲着苏颖的厢房凝视良久。忽然间,一条影子猛然窜出,待到近前又蹲下不动,一双眼珠子泛着幽幽的莹光。“落风!——”闵碧落蹲下身子,淡笑地望着它:“你和我们一起走,可好?”岂料落风闻言神色一怔,随即“嗖”一下竟消失不见了。
沈婉绰凝睇含笑,疑惑不解道:“它怎么了?”
“去收拾东西了——”闵碧落那双炯炯清眸射出两道爱怜,似是了如指掌,一把拉起呆若木鸡的沈婉绰,疾步如飞地朝着西厢而去:“你给我快点去休息!——”
“啊?!——哦——”随即又陷入发呆。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道不尽离愁,生离死别,不过尔尔。
八条人影翻墙而入,风声骤紧,气息忽沉,大门被一脚踢开。只见面前已站立一人,正是那秃顶老鬼,狞笑不已:“东方既白,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念头如风驰电掣一般闪入了姬无言的脑中,不禁失声:“你们的人跟踪了莫闲闲?!——”
“哼——不错!还奇怪你们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原来藏于此处!”秃顶老鬼轻蔑地望着床榻上的人。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找死!——”姬无言柳眉一竖,咆哮道。
“一丁点儿夜来香,好让你们不得动弹呀!哎!你个女人好凶——”秃顶老鬼眯着三角眼,忽地感到身后劲风迭起,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你终于来了!一铭——”
一股莫名的恐惧登时蔓延在秃顶老鬼的心头,猛然回首,失声道:“竟然是你?!——”
只见一对湛蓝的眸子,闪动着浓烈的火星,神态笃定地望着着他,仿佛眼前的人已被火星吞噬化为灰烬。
“是你!我亲眼看见你伤了东方和闵大哥!是你!——”姬无言杏目圆睁地尖叫道。
闵碧落冷哼一声,冲着身后道:“婉绰,保护好闲闲和姬无言。”
“好!——”沈婉绰欣然允诺,一双美目瞬间冰寒彻骨,暗忖:“你竟敢伤我的落哥哥?——”
床上的东方既白赫然跃起:“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家闪一边去!走!——”言罢身如鬼魅,抬手间已撂倒一条人影。可地上那人像是不知疼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眼里除了死寂再无其他。
“失魂引!——你为了杀我们,居然勾结纳兰轻舞?!——”闵碧落面上一寒:“你当真不知悔改吗?——”
“你错了,是她主动找上我,说有个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以助我杀了你们帮我四名弟兄报仇雪恨!!!——”秃顶老鬼抑制不住地狂笑。
闵碧落心下庆幸,亏得阿蠹带走了苏颖,否则后果难料,再不能让她冒这个险了!不能!——想罢声音却越发阴冷,仿若阿鼻地狱的冥火,灼烧并侵蚀着众人的胸口:“我们?也包括苏颖吗?——”
秃顶老鬼一声令下:“七煞听令,给我杀了他们!”
“哼——你要是有种咱就出去打,别脏了这里!”东方既白斜睨着他,冷冷开口,说罢跳出圈外朝着门外飞去。
“哪里跑?!——”“嗖嗖嗖——”几条人影紧追不舍。
直到临近江河,东方既白才停下身形,阴森森地笑道:“就将尔等葬于此处如何?”
“东方既白,你休得猖狂!”秃顶老鬼咆哮着攻了上去。却被一道人影挡在了当前:“你的对手是我!”湛蓝的眸色中掠过一抹寒意,凌厉道:“你这叛徒,我今天就取了你的狗命,以慰天禅寺上下一百多条人命的在天之灵!”周身戾气环绕,交织着死亡的气味,白茫茫的一片,似是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道苍老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天际,震得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怔,就连那些被失魂引控制了心神的人,眼中也浮现出挣扎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个个眼目清亮,恢复了本性,却已动弹不得,因为东方既白已于瞬间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济隐大师?!——”闵碧落神色动容地望着来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碧落,别来无恙——”声音依旧苍老,却掷地有声。
“我、我很好。大师您这些年去了哪里?——”闵碧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一双颤抖的手。已将心迹显露无遗。
济隐大师冲他淡淡一笑,转头问秃顶老鬼:“一铭,你可愿随我回去?——”
秃顶老鬼惊悚交加,哆哆嗦嗦:“你究竟是人?是鬼?——”
“你心中无愧,我便是人;你心中有愧,我便是鬼——”济隐大师双目微阖,语气沉重。
“师父,弟子知错了!——”秃顶老鬼闻言直挺挺地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响头。
闵碧落总觉得这一切转变太快,恍若京剧里的变脸,一下子狐疑满腹:“大师!——小心有诈!”话音刚落,秃顶老鬼一掌重重击在济隐大师的胸口,可就觉得那胸口就似一团棉花一般,鬼爪再锐利却进不去分毫,不禁面上大骇,惊慌失措地后退了数步:“你!你是鬼!你来索命了!——啊?!不要过来——”整个人登时陷入了哀求哭泣里无以自拔,还不断地捶打着自己,恍若疯癫。
东方既白眯着眼,跟看戏似的,津津有味道:“济隐可真有两下子啊!这贼怕是被吓疯了吧?!——呵呵——”
“哼——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闵碧落仍是黑着张脸,余怒未消。
“一铭,随为师回去吧——”济隐大师拂袖朝他一挥,一道金光幻化成一缕青烟,隐入秃顶老鬼的脑中。
“这是——什么武功?!——”东方既白看得瞠目结舌。
“是!——”秃顶老鬼神色恭敬地跟着走了。
“济隐大师,您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吗?”闵碧落忿忿不平地问道。
“便宜?这世间有谁能占得便宜?不过朝夕罢了,一切放下吧——”声音越来越远,隐约间听闻一首:“一住寒山万事休,更无杂念挂心头,闲书石壁题诗句,任运还同不系舟——”
“这济隐是什么意思?还有兴致念诗?!——”东方既一脸白莫名其妙。
闵碧落闻言怔了怔,收回痴迷的目光,急切道:“你的伤势如何”
“不碍事!——”东方既白任凭斗大如黄豆的冷汗从额头涔出,仍是嘴硬如常。
“眼下已经暴露,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一起离开此处。”闵碧落眸色一闪,沉吟片刻。
许是洛川和沈光明低估了闵碧落等人的实力,渝州城只留了些老弱残兵守城,这些人哪会是他们的对手?都不消男人动手,仅凭姬无言一弱女子,手起刀落竟跟剁菜似的,全给包了馅儿,城门的守卫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干脆利落,不错不错!”东方既白满意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彪悍的不像女人的女人。
闵碧落趁城门一阵大乱驾车突围,待城中援军赶到,马车早已扬长而去,让人望尘莫及!
此时,夜空中赫然亮起一道绚丽的烟花,恍若昙花一现,美不胜收。
“糟糕!——”闵碧落神色一滞,迫切道:“姬姑娘,你来驾车,我与婉绰先走一步。”
“好!——”姬无言不假思索,应声而出:“驾——”
一道修长妖娆的人影立于已是人去楼空的后院:“人呢?难道我又来迟了?——”自言自语罢,嘴角开始抽搐。
“启禀宫主,看样子人走了大概有四个时辰。”
逆帝当即差点没气晕过去,黑着脸嫌弃地瞪着阿魄:“本座先走一步!——”随即身形一晃,没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