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孩子悲苦连天的哭喊声,远远散播在这荒郊荆野之中,而那边,此时天际的太阳,却已冉冉坠入西山。时过不久,暮色已开始渐渐的笼罩入天地间。
这时,荒野间的夜兽已然开始行动,周围野兽啼鸣四起,时而有的听似鬼泣,时而有的闻若婴哭,让人听了,顿觉毛骨悚然的不胜阴森。
小师妹出生于富贵之家,从小便成长于母亲的温柔怀抱中,自是从未曾有过,流落入荒野之地过夜的事。当下身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闻听到处处兽声四起,又如何能不令她心惊胆颤,害怕个不得了。
“哥哥,我怕!”小师妹一下子停了伤心哭泣,一把环抱紧陈虞,语音发颤的说道。
“别怕!有哥哥在啦,什么都不怕,啊!”陈虞将小师妹再抱紧了些,浑然无惧、语音威肃的道。
陈虞打小在山野长大,于这种荒郊野地的环境自是了解,听到野地间的野兽啼鸣之声,便可以辨别出什么野兽在啼叫,由叫声中,即可推测出距离它们到底有多远。
但陈虞心知毒蛇恶兽的危险,生怕它们会蓦然来袭。当下在这伸手不见五指黑夜里,惟有以两耳细听小心提防,将小师妹紧拥在怀,以作守护。
小师妹开始时,虽惊得身子瑟瑟发抖,但当下藏在陈虞的怀中,却渐觉有了安全感,心下慢慢的平伏下来。又过了好久,身心疲惫之下,身在陈虞怀里,可是眼皮渐重,过了不一阵便睡过去了。
陈虞这一日里,本就体力消耗太过,又过了良久,两眼亦渐觉疲倦,缓缓合了起来,怀抱着小师妹,二人相互依倚的沉沉入睡在这荒野之中。
大清早,小师妹早陈虞先醒来,发觉躺在外人的怀里睡着,不禁满脸羞得通红,急着便挣了出来。一见陈虞被自己骤然惊醒,盯住陈虞好一会,心下思念母亲来,两眼不自禁又是泪水盈眶,复追问起母亲的事。
陈虞与小师妹相对而坐,见小师妹神色悲伤,生怕她又要悲恸大哭开来。听了问话,也即将当时渡船如何沉没,她母亲被河水冲走后,自己又如何救她上岸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小师妹听陈虞将事情说完,却竟是脸色木然,一话不说的站立起来,转身大步踏出,直直的沿着河岸快速行去。
阵虞不知小师妹何故如此,心里可是极担心她的安危。见了她这般行动,忙起身追去,将她拦了下来,问道:“喂!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该往上游才对,这样才能寻到渡口,才可寻得回去的大路!”心里本想直接便称呼她小师妹,一时间却又觉别扭,便即转了口。
“不回家。”小师妹目光中满怀希望的瞧向陈虞,想了一想,又道:“哥哥,你说妈妈只是受伤跌落水中。但你不知道,我妈妈本事可大了,怎么会被淹死!哥哥,我这是要寻妈妈去?”
小师妹神色间意志坚决、语气肯定的说话,直使得陈虞不知如何以言语相对。可陈虞的心里,却想:“师娘淹没水中都整的一夜了,怎可能还活得了,不过若是沿河寻去,若能找到师娘的遗体将之好好安葬,那也是好事一桩。”心下这么一想,即道:“那好,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两孩子说做就做,当即动身,沿着河岸向东而去,见河滩便走河滩,遇荆丛便披荆破棘穿行而前。两孩子互相扶持,停停走走的将近两时辰,身上的衣衫已是褴褛不堪已极、难以蔽体的了。
两孩子一路行去,沿着河岸边走边看。可黄河之水滔滔向东,徐熙玉早已被冲向那儿去了?两孩子这番的寻亲行动,自然是徒劳无功之作!
太阳已将近中天,如火艳耀般炙烤着大地。两孩子各自手执叶茂树枝遮阳,走在路上又累又饿,渐渐的体力已是难以为继。
又再走了不久,更见前方大山在望。到了近去一看,只见大山隔绝了前路,黄河之水蜿蜒曲折的绕过大山前的万丈高崖,湍流急涌的往东而奔。
小师妹一见眼前这般景象,顿觉心中希望已由此息灭。当即是停下脚步来,两眼又是泪水盈眶,伤心地瞧住眼前大山。
陈虞见了,可是突然走小师妹身前,背向她将身矮下来,说道:“上来,哥哥背你绕过大山去。”
可此时此刻,陈虞已将近一天未曾吃食了,又累又饿的背负上小师妹,走了不远已是后继无力。正想要小师妹放下,却听小师妹在背上叫道:“哥哥你看,前面有房子呢!”
陈虞抬头望去,即见前方数十丈远处的山脚边,有一座老旧瓦房。
陈虞心下大喜,忙将小师妹放下,拉上她小手向前奔去。心里只想,希望能向这户独居此地的人家,讨一口米饭充饥。可待至走近瓦房大门前,一看才知,竟是一座积尘满屋无人供奉的山神庙。
见了这般情景,陈虞反而精神为了一振,放开小师妹便走进屋中,于屋内左瞧一瞧右翻一翻。过了好一会儿,在角落里寻了两块火石出来。
陈虞拾起火石,快步走到门外小师妹身前,即道:“你在这等哥哥,哥哥去找吃的,一会就回来,好吗?”
“我跟哥哥一起去不行吗?”小师妹瞧了一眼,阴森而又肆乱的庙堂,一副害怕的样子,颤耸起肩说道。
“也好,咱们走。”陈虞拉上小师妹,一边走一边续道:“等一下你要全听哥哥的,我保证不出半时辰,咱俩就有野妹吃了。”
“嗯!我知道了。”小师妹听得两眼生光,喉头又在猛咽口水,显然是饿得狠了,点头即应了一声。
二人沿着山脚下向前,待至一处野草长得最是青茂的地方,陈虞才领头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千万别大声说话,咱俩先来编一条小绳再说。”
陈虞嘴里说着话,目光却在往四下里不住地细心察看。随之便在地上拾起一块尖利小石,转身走近一株臂般粗大的笔直小树旁,以利石剥挑开树皮,一条一条撕扯下来。
紧接着,陈虞又将树皮收集起来,拿着回到小师妹身边,轻声道:“这次你得听哥哥,一阵哥哥必须得进山一趟,你一定要在这静待,知道吗?”
小师妹点了点头,看着陈虞这般神秘诡异的做作,心下不由得有点儿懵了。
陈虞先将手中的二尺余长的树皮,用小石一条条地轻轻击打一番,如此一来,树皮硬壳自是被击松了开来,而内中的麻纤却并不曾击断。然后再将麻纤放到大腿间,一条条搓拧,不一阵间已将之一一搓合,变作了一条四尺来长的小指般粗细的小绳。
陈虞提住小绳,转头便对小师妹道:“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回来的。”
话声一了,转头即向距离十数丈远处,满野荊丛的大山奔了过去,不一阵间已穿窜入荊丛里,不见踪影了。
小师妹见陈虞行动怪异,自是想不出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但见陈虞竟能将几条树皮,转眼间便变作了一条小绳,心下不禁又觉神奇又是佩服。待陈虞走开后,自个儿便坐落地下,盯着陈虞穿窜进山的荊丛处静静等侯。
过了好久,陈虞才复由原来进山的荊丛处窜出来,飞奔到小师妹身前,嘻嘻笑道:“来来来!你在地上捧些沙泥,你往那边洒过去,越用力洒得越广越好,我往这边,等一会儿啊!哥哥保准给你逮个肥大野兔烤来吃。”
话一说完,自家已然动手抓起地沙泥,发力便往山脚下的荆丛和野草中投洒过去。
小师妹听了说话,看了陈虞如此奇怪的举动,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当下肚子饿得很,只听陈虞说这么做的话,就会有烤野兔吃,心下也不多想,瞧住陈虞的做作,有样学样地亦然也是抓起沙泥投洒出去。
过了良久,陈虞才突然开口喊停。二人静静的待了好一会,陈虞又叫小师妹原地等待,自己复又由原来进山的荆丛处,穿窜入山里去了。又过不一会儿,再由荆丛中出来时,一只右手中提握住的树皮小绳下,竟是吊着一只三四斤左右的肥大灰毛野兔。
陈虞脸上满是欢喜,飞快地奔到小师妹跟前,右手一抬,便将野兔展现在她眼前,得意地笑道:“你看看,哥哥不骗你是吧?”
又见小师妹两眼愣瞪住手中的野兔,神色无比惊奇的样子,心下更是乐滋滋的,拉着小师妹一边便走,一边说道:“咱们走,回土山神庙就把野兔宰来烤了。”
小师妹见那野兔,两耳大大直坚向天,两目圆溜溜的甚是可爱。听陈虞说要将它烤了吃,心下不由得怜惜起来,央求道:“哥哥,你看它长得好可爱,咱们能不吃它吗?”
“那不行,咱俩若是不吃它,那可非饿死不可!”陈虞即应道。
二人回到山神庙门前。陈虞即寻来尖利小石,先用小绳勒死野兔,然后又以利石将之剥皮开膛,剔除去了内脏,再串上一条小木。
小师妹见陈虞勒杀野兔的那刻开始,便是坐在庙门槛上,双目紧紧的闭上,心里颤巍巍不敢看上一眼。
直至陈虞在庙堂中生起火来,将棍上肉烤得香气四溢满堂,鼻子嗅到烤香时,这才两眼蓦睁,转身跑去火堆前,蹲下身子,紧紧凝盯住烤肉,喉头咕咕响的猛吞口水。
陈虞见小师妹这个模样,不禁嘻嘻一笑,说道:“要再等一会,还没熟透……。”话还未了,却因由肚子太饿之故,这说话之际,口水竟是禁不住地自嘴角涎流了下来。
如此一来,陈虞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忙以衣袖去抺拭嘴角的口水。可一旁的小师妹,看到了陈虞的这般情状,可是逗得嘻嘻哈哈的捧腹大笑,浑然便忘这一日来奔波的劳累,早日痛失至爱母亲的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