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奴没有力气去看地奴的恶心之举,无比剧烈的奇痒再一次让他昏死了过去。
地奴望着不远处昏死过去的天奴,流露出一种梗直的善意。
地奴居然恨不起这个一直以来,都将他当“死尸”、“贱奴”、“恶心”、“敌人”看待的家伙。
事实上虽然天奴对地奴有些过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虫它,却也居然像地奴一般,并不是那么地恨天奴。
就仿佛,他也有着地奴那种无来由的同情!
地奴怎么也对处于困境中的天奴产生不起恨意,无论天奴怎么贱待他,他都不愿意去恨他。
或者善良的天性,根本就让地奴不明白什么是恨,为什么要恨?
甚至,他对天奴还有一种亲切,他们是一起从孕泽中来的,又一起受着天地父同样的虐待,他与天奴又一样地处境危险。
天奴将虫子扔到他脸上,他却还想要帮助这个一同受难的天奴。
他虽然不太明了这些虫子究竟有什么用,但他直觉到,他此刻之所以可以三肢支撑着行走,正是因为吃了这些难吃的东西。
这些东西令他增长了体力疗了伤,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好的,所以他认为,天奴吃了这些东西也许会跟他一样变好。
没错,此刻的地奴已经可以三肢爬着走路,而这些恢复,就只是源于后来人族所习以为常的——以生灵为食。
地奴的双眼中露出那种常见的固执,而他那种固执的眼神一出现,虫它便知道,地奴是一定要让天奴吃下这些东西的!
只是虫它想不出来,地奴能够用怎样的方法说服天奴,如果要他去做的话,他想……也许他会用比较粗鲁一点的方法。
虫它继续朝着血照山上感应。
星星出来时,三肢撑地的地奴怪模怪样地走出了岩穴。
他像昨天一样,去捉一切能吃的东西。
半路上,他看到一只野猪掘吃冒出地面的笋子,便学着野猪的样,挖出小竹笋。
而当见到这些笋子时,虫它再次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些年里因为天神降罪,稻米香村所处的白云行省闹旱灾,漫山遍野长的,就是这种手指头大的笋子。
稻米香村的人,还把这些叫做竹笋年。
此刻血照山上的竹笋也如当年稻米香村的竹笋一样漫山遍野。
地奴笋衣也不剥,沙子也不抹净,将笋子塞进口里就嚼。
生笋子其实是有微毒的,特别是根部红色的笋根点,更是剧毒无比。
毒麻毒麻的味道比岩龟和甲虫们要难吃一万倍,但地奴全然不在乎,统统咽下肚去。
若是碰到其他的普通神灵,这些杂七杂八的贱食入肚,早就肠胃不适了,但地奴是十万神灵中选出来的两个中的一个。
只要是能量,即使是铁地奴也要消化掉。
这也是当年的虫它想过的,他被天神降罪,为天地所不容的天戗孩,在他饿着肚子,只能寻山上的竹桩子吃时,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是能量,连铁他也要消化掉!
地奴再朝前走,一路上吃了笋子吃蜘蛛,吃了蝎子吃毛虫,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天地间的灵气那般能补充异能,但也总算是让地奴吃了个半饱。
快到白天了,地奴想到了瘟疫中的天奴。
他照原路往岩穴中走,本来空荡荡的来路上,冒出了一只一只的蘑菇。
许多动物嗅着这些蘑菇,一副贪婪的样子,却都不敢下口。
原来,蘑菇是地毒钻出地面而成。
前两天病神与天地父决战,其尸体散发出的强烈毒性,引出了地底深处的地毒,两天之后,地毒冒出地面,便在血照山上化作了漫山遍野的蘑菇。
蘑菇味道鲜美,但有些蘑菇毒力奇强,毒蘑菇汁入肚能将野兽毒死,众生灵爱其味美又惧其毒性,便只是露出贪婪的样子,而不敢去吃。
地奴从地面上摘起蘑菇往口里塞,蘑菇根上的泥沙被他咬得嘎巴嘎巴响。
有的蘑菇鲜美异常,有的蘑菇毒麻无比,但不论是鲜美的还是毒麻的,地奴统统下肚!
奇毒无比的蘑菇,再一次摧残了地奴的消化系统,一阵剧烈腹痛后,地奴的味觉几近丧失。
但当腹痛消失后,地奴却有一种异样的舒服,感觉体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那是因为地奴是地神,其特长便是吸收大地灵力,蘑菇虽不是大地灵力,但蘑菇肉中所含的地毒却来自大地底层,地奴能将此毒转化为地神所能够支配的一丁点儿神力。
虫它望着这一幕有些开心了,有这地毒可吃,他觉得地奴的好日子似乎要开始了,就像当初的自己,终于长大了一点,找回了一些身为天戗孩的力量一样。
至于地奴吃那什么毛虫、蘑菇、沙子之类的,虫它可是对那些不感冒。
因为……他也是吃那些东西过来的,那些东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似乎很恶心,但其实只要胃口好,无非就是一些能量而已!
地奴因为吃了这些东西,而感觉到身体好转了不少,他吃着吃着突然停顿了一下,虫它知道,那是他想到天奴了。
地奴想到了拣这些蘑菇去给天奴吃,他肯定是想天奴吃了蘑菇,也可会像他一样好起来。
而且,天奴之所以不吃他那包虫子,或许是因为虫子们吃起来会流血流脓显得脏和恶心吧,蘑菇是没有血没有脓的,天奴就会吃了。
地奴这样的想法,也和虫它的想法凑到了一起,曾记得稻谷第一次被虫它诱着吃虫子时,虫它也是将恶心的带甲壳的虫它留给自己吃,那些看起来稍微不恶心的,便留给稻谷吃。
地奴心存着那样的想法,随手捡起一根长长的野藤丝,将拾起的蘑菇用野藤丝穿成一串。
蘑菇很多,挂在脖子上直绕了三圈,将蘑菇串绕好后,地奴往岩穴处走去。
虫它会心一笑,这一次的感念,他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在许多许多的事情上,他都不知为何,会和地奴交汇到一起。
他在想,如果这一次的回去,地奴也像他所想的一样,对天奴稍微地粗鲁一点,那么,他真的要怀疑,地奴是他的前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