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圆面色一变，道：“大人既然不信本仙师所言，又何必坐在此处呢？往日打仗前的祭祀占卜皆是本仙师所主持，大人不信本仙师，难道竟还不信本仙师所主持祭祀之后的次次胜仗吗？”</p>
此时的祭祀对众人而言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若是贺之七不信，便是质疑神灵。</p>
他干笑一声，道：“我并非不信，只是方仙师所言太过巧了一些，在注定战败前夕神灵下雨来提醒？”</p>
方成圆淡然一笑，道：“神灵本是玄妙之事，陛下出生之时，晚霞血红，映红了半片天，众人还以为是着火所致。这便是神灵预示了陛下将来的贵不可言。而昨日下雨，也是因为神灵宽厚仁慈，不忍看百姓受苦受难，这才以雨提醒的。”</p>
这些话都是之前他与华长歌商议好的，他这个人是靠嘴营生的，此时提到那日的下雨更是有许多理由，只把贺之七说的无话可讲。</p>
赫连澜沧的目光阴森恐怖，落在了方成圆身上，道：“既是如此，那方仙师看，此次战略是否可以全胜归来？”</p>
方成圆被他那阴鸷的目光盯得胆颤心惊，他不敢再看他，忙闭了眼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这个是要举行祭祀请神灵给出提示的，本仙师虽有占卜之术，但还是请出神灵告知殿下比较稳妥。”</p>
赫连澜沧轻扯嘴角，笑容冷清，道：“三皇叔之见呢？”</p>
承安王因着肥胖，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他不耐烦道：“战前祭祀是祖制，就依方仙师所言吧。”</p>
说罢，由他的美妾们搀扶起来，懒懒道：“你们几个先定作战计划吧，本王累了，便先回去了。www”</p>
众人起身恭送，赫连澜沧盯着他的背影，眼底泛起一团迷雾，不知在想些什么。</p>
待承安王离去，他的目光落在华长歌身上，眼中闪过一道诡谲的光芒，好整以暇道：“如今方仙师的手臂受伤，自是主持不了祭祀大典，依华小姐看，更推选哪一位？”</p>
华长歌的唇边挂着淡若无痕的微笑，笑道：“臣初来乍到，不敢胡言，自是由众位大人联名推选为好。”</p>
他淡淡应了声，唇边的冷笑深不可测。</p>
众人又入了座，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华长歌的目光澄明，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滑过，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裙摆。</p>
郑东轻声道：“华将军，您今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p>
华长歌看向郑东，轻声道：“无事。”</p>
对于郑东，她的印象是极好的，他没有太多的心机，却又有一份细腻的心思。</p>
而且，成方圆还告诉了华长歌，郑东是隐阳本地人氏，凭着一腔热血进了军队，因为杀敌立功，才被封为官。</p>
而这些年，他的表现也十分良好，但因为为人刚正不阿而难以升职。半年多前，赫连澜沧来了隐阳城，才给他升为了守城官。</p>
但是……他会不会也参与进开城放任北荒蛮夷进入隐阳城的计划中呢？赫连澜沧算起来是他的伯乐，他会不会至隐阳城百姓而不顾呢？</p>
想到此，华长歌微微一笑，道：“无事。只是忧心城外的草原，因为这场雨现在还很是潮湿，我担心北荒会做好准备。”</p>
郑东叹了口气，道：“这场雨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不过将军不用担心，毕竟有隐阳王殿下在，一切难事都能迎刃而解。”</p>
华长歌扬起唇，道：“也是。”她的目光落在赫连澜沧身上，轻声道，“有隐阳王殿下在呢……”</p>
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赫连澜沧转头看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她幽深的双瞳中有着洞悉一切的精光，令赫连澜沧的心跳漏了一拍。</p>
他微微眯起眼，双眸中杀机尽显，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他！</p>
很快的，众人便推选出了占卜祭祀的人选来，是隐阳城大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那日，需要他迎神、初献、亚献、终献、斩杀祭品祭旗、送神。</p>
期间，神灵与人通，而方成圆作为城中唯一的术士，自是要担任这个责任。</p>
很快到了那一日，那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好兆头。</p>
隐阳城众位官员都赶来祭台这边，虔心祷告此次的战事能够顺心如意，但他们希望的是大捷还是一败涂地，却无人得知。</p>
长老身着祭祀所着的华服，神色谦卑，手持羽扇，站在祭坛上。他的身后还有数十个男子，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一群人跳着祭祀的舞蹈，步伐稳健，动作刚强。</p>
鼓声停下，众人的步伐也停下，紧接着，开始了初献、亚献、终献的仪式，待一切都完成后，长老举起双臂至头顶，恭声道：“愿天佑我代国，一举驱走蛮夷！”</p>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突起大风，祭台上写了代字的大旗迎风舞动。</p>
台下所站着的各位官员们神色倏地变得凝重起来，俱是心怀畏惧地感受这来自神灵的风。</p>
方成圆站在作法的台前，单手拿了一个龟甲，在火上烧炙，骨片遇热，表面开始出现裂纹，发出细微的炸裂声。</p>
他凝神听着，似乎在聆听神明的声音，他执笔，将结果记录在丝帛上，笔尖稳稳落下，写的字苍劲有力，极为端正。</p>
待他写完，额头已渗出汗水来，似乎与神灵沟通耗费了极大的精力，长老这才继续斩杀祭品祭旗，那祭品是一个先前被俘获的北荒士兵，一刀下去，鲜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映得众士兵的脸色通红，恨不得此时就上战场，打退敌军。</p>
待完成一切仪式之后，众官员这才等着方成圆宣告神灵的预示，方成圆走至祭台中央，声音洪亮，道：“方才，我与神灵沟通，神灵告诉我，我们隐阳城的贵人会带领我们打退蛮夷，请各位不用忧心，此战，定会大获全胜，驱逐蛮夷！”</p>
他话音刚落，众士兵已然高呼起来，齐声道：“驱逐蛮夷！驱逐蛮夷！”</p>
这些年，隐阳城深受北荒骚扰，众士兵们不比那些官员有利益牵绊，定是全心全意想要赶走北荒蛮夷的。</p>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华长轩低低在华长歌耳边问道：“这番话，可也是你教他的？”</p>
华长歌淡然一笑，道：“是。再怎样讲，总归还是要稳定军心才是。本来此次突然下雨导致士兵情绪低落，定是会影响届时的战争的，总要想个办法让士兵们放下心来。”</p>
华长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对这个妹妹，他倒是有几分服气的，在军心涣散之时，她很快想出借祭祀的机会来给众士兵们吃一颗定心丸，也是急中生智。</p>
赫连澜沧的目光冷冷扫过众士兵，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嘲讽，随即面上升起淡淡的笑意，站了出来，高声道：“若是此次能够打退蛮夷，定是极好的，但是，华将军，她曾立誓要燃放第一把火，将士们，可否要听华将军上祭台宣誓词，可好？”</p>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华长歌不卑不亢走了出去，走至祭台之上，众士兵平日还未见过华长歌，此时见了，俱都是震惊怀疑的神色。</p>
“这等小娘们也能上战场杀敌吗？”</p>
“莫不是皇帝老儿犯了糊涂，找了这么一个娘们来戏弄我们的？”</p>
“就是，看她年岁不大，也并未有过人之处，居然要来带我们打仗，真是笑话！”</p>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赫连澜沧微微笑了起来，一个女子，也妄图领兵打仗？真可谓滑天下之大稽，这些士兵们都是粗人，这般说话，看她能够如何应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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