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有来。
顾轻舟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感，明明知道人家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居然还用六分厚的戒尺去打她的手，虽然在挨到皮肤时撤了些力，可是仍然让她很痛吧。
算了，不来也好，左不过是个叫女人的大麻烦。
顾轻舟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却在书里见到了一张芙蓉笑面，这便是古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我真是疯了！”顾轻舟修长的眉紧蹙，用力合上书本，也阖上双眼。
“顾老师，你又头疼啊。”沈伶语抱着一箩筐的笔墨纸砚，眼神澄澈，长而微翘的睫毛轻轻颤抖，带着点女儿家的娇怯。
顾轻舟瞬间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怔然，“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沈伶语微微笑道：“我这个人很倔的，我说要学好毛笔字，就一定要学好毛笔字。”她伸出手将宣纸铺在桌子上，用镇尺压好，手中握着毛笔，定定看向顾轻舟。
“顾老师，我准备好了。”
顾轻舟心里的郁结一扫而空，站起身来，把着沈伶语的手，重新练习了昨天写过的字。
既然她选择继续来，那就好好教，顾轻舟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开始为她讲解怎样用力，怎样都动手腕。
沈伶语是一个好学的学生，也是一个努力的学生，不多时，那个折磨她的“一”字终于写得有木有样了。
沈伶语开心极了，拿着写得最好的那一张，在顾轻舟面前比划，“看，怎么样，是不是尽得师傅的真传？”
白如飞鸽的小手形状优美，却散发着浓郁的异味，让顾轻舟诧异极了，眼角一皱，迅速抓住了她的手，仔细闻了闻道：“你的手上怎么都是蒜的味道？”
沈伶语一个现代人，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反而生起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她抿着微翘的红唇道：“嗯，还有别的，你再猜猜。”
顾轻舟又闻了闻，这味道比他娘炖的猪脚味道还要丰富，“还有姜的味道，还有很辛辣的一种味道，这是什么？”
“是辣椒！”
“辣椒？”顾轻舟听过这种植物，但是从来没吃过，作为外来物种，本地人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辛辣的食物，确切的说不知如何烹调。
“你不喜欢辣椒？”沈伶语瞪圆了水眸，难以置信，这个世界居然有人不喜欢辣椒，嘿嘿，一旦领略到辣椒醇厚的味道，可是能让人上瘾，欲罢不能呢。
顾轻舟悄悄松开了她的手，这般浪荡的行为会被人当做登徒浪子，可是对面的姑娘似乎并不在意，顾轻舟作为男人的自尊有点轻微受损。
他好歹也是太平镇里一名颇有才气的青年才俊，家里说亲的门槛不说踏平，也被踏破过，可这姑娘怎么一点小心思都没有。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老僧入定二十六年的自己好像先人一步，对她产生了想要了解的**，顾轻舟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虽说早前打定主意这辈子要独身，甚至不惜在府尹面前撒了一个大谎，可是当心动的女人出现在眼前时，曾经坚定的决定，竟成了自己裹足不前的阻碍。
在顾轻舟自我辩驳的过程中，沈伶语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见天色已晚，提出了告辞。
“顾老师，我做了小咸菜，明天给你带来哦。”沈伶语收起自己的器具，重新放入箩筐中。
“哦，再见。”顾轻舟神色慌张的瞟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
“怪怪的……”沈伶语瞧着他奇怪的举动自言自语，不过过一会就给抛至脑后了。
晚上回家，正好赶上吃饭，小红心灵手巧，用几片白菜叶炒的醋溜白菜，特别适合下饭。
今天吃饭的时候沈睿没有靠人喂饭，自己主动拿起了筷子，小小的手费劲却倔强的用筷子自己扒饭。
沈伶语心里有些愧疚，虽然说好了照顾弟弟，可是这几日自己忙于寻找商机，和努力学习毛笔字，净是将沈睿完全抛给了小红。
晚间沈伶语给沈睿洗了个澡，哄着他睡觉后，问小红：“小红，睿儿是不是到了上学的年纪。”
小红家里也没人读书，一家人都是庄稼汉，可是听说大少爷天资聪颖，就是四岁开始启蒙的。
富贵人家找老师，都是将老师请来家中教学。中等人家会凑份子，请一个不错的老师开班授课，就是顾轻舟这样的秀才级别。贫农阶级就不要想了，除非出来几个有过目不忘本领的天才儿童，得到有钱人的注意，得到资助，才能继续学业。
沈睿也已经到了开蒙的年龄，沈伶语头一次有了忧愁，手指轻轻滑过沈睿滑嫩的小脸，她自己一个人摔倒了爬起来就是了，而沈睿还太小，这么小就一无所有，她怎么能拿他的未来去做赌注呢。
“顾老师那，收一个学生多少钱？”
“学费？是束脩吧。”小红想了想道：“去年我听夫人说花爷家的二公子交了两麻袋的稻米。”
沈伶语眉毛微挑，古代人真会玩，居然还可以直接用物品代替钱财，看来这个拜师费还是能出得起的。
她狡猾一笑，准备明日去探探顾轻舟的口风，看看这拜师礼物到底该多厚重。
沈伶语翌日带了食盒，里面装着昨天做的辣白菜，还没彻底入味酱香更加浓郁。
“顾老师。”沈伶语今天特意换上了小红那件带补丁的裙子，为的就是勾起他的同情心。
顾轻舟心里早有准备，入眼见到沈伶语脱去了清丽脱俗的白衣，穿着粗布麻衣也别有一番美丽，只不过这身衣服看着实在是寒酸，根本不是一个小姐该穿的。
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来了？坐。”
沈伶语乖巧做好，“顾老师，这是我昨天做的辣白菜，请你尝尝。”
白菜上抹着红艳艳诱人的酱汁，散发着让人食欲大发的色泽，浓郁的香味，直接冲入鼻孔，勾起了深藏的食欲。
顾轻舟轻轻尝了一口，此生从来没品尝过既爽脆又辛辣的小菜，一时间新奇不已，他赞叹道：“这是何物？”
答曰：“辣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