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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中)声声之苦(1 / 1)

辰星在军营里呆了几天,也熟悉了这军营的环境,在知道了如今的军情概况之后,辰星一时间也的确为着青州大军攻下青州城这件事觉得有些棘手。

谷莀的重兵布防在青州城里,青州城楼坚固,且地势易守难攻,若是贸然派大军强攻,一个不小心,便容易全军覆没。尤其是两旁还有山势作依,谷莀若是借着山势设伏,也是一件让人忌惮的事。

“瞧你这两日四处奔波,可看出什么不寻常了?”景子瑜瞧着辰星又坐在小山坡上想心事,便迈步走到了辰星身边。也就刚到军营的前两日辰星好好休息着不怎么出营帐,但是精神缓过来之后,辰星便再也闲下来过。

“我懂大军为何在此滞留,青州的确是个守卫都城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辰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好在并州都城已然突袭告破,但是仅剩下的青州和林州在天然的环绕之势里面,要想强攻确实是难,谷莀占据着这二州,可能不仅不怕我强攻,甚至还有可能希望我举兵进攻,好给他一个反打的机会。就算我什么都不作为,他照样还能自给自足,安稳过着国中国的日子。”景子瑜在辰星身旁坐下,看着大军日常作息着。

“国中国?这兰钊国灭了谷莀的漠且国,谷莀也绝别想指望我南朝会给他一个。”辰星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对于谷莀,哪怕一点退路和希望都不想给。

“按照时间算,过不了多久翊孝那边一定会有音讯传过来,别担心,这谷莀安稳的日子绝对不会很久的。”景子瑜安慰道。

不远处雷填正走着,本想去找景子瑜,但是却被告知景子瑜不在,却一眼瞥见军营旁的小山坡上景子瑜正和前不久随着奇袭军队一同归来的一位男子在一起,这些日子景子瑜总是时不时和这位男子在一起说些什么事,心想着这男子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长的倒是颇为清秀,但是来历不明,总让人觉得疑心。

“雷将军,瞧什么呢?”葛宋路过,便瞧着雷填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地方。

雷填神色带着几分不悦,没有开口。

“人家秦王和秦王妃在一起说说话,你瞧个什么劲?”葛宋顺着雷填的目光看过去,目光的尽头便是景子瑜和辰星。

“说说话?哪来那么多话好说,和一个……你刚刚说什么?秦王妃?”雷填说一半才反应过来方才葛宋说的是秦王妃。

“不知道了吧,让你整天端着副架子,多四处转转聊聊天,早就知道那是秦王妃了。”葛宋带着几分得意的口吻。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整天厮混……”雷填瞪了葛宋一眼,继而又看向了辰星。

“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还是秦王妃。”雷填眼神里总算多了几分了然之色,却还是有些不妥,这秦王妃看上去这么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在军营里做什么。

这么想着,雷填便提步往小山坡走去。

“诶,你干什么去?”葛宋瞧着雷填黑着脸往景子瑜和辰星所在的方向走去,便连忙喊道。

雷填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走着。

“嘿,你可别去找不自在,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倒霉的可是你自己。”葛宋上前拉着雷填劝着。

“我知道。”雷填带着几分敷衍的意味,继续走着。

葛宋看着,虽有些无奈,但是倒也有几分想看看雷填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可是听说一开始这秦王妃要随军的时候也遇到了有人劝阻,但是最后却是被秦王罚了。都说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也想看看这能让景子瑜这般护着的美人有什么特别。

瞧着雷填走着,葛宋便也跟了上去,正好迎上景子瑜和辰星走了回来。

“雷将军这是有事吗?”景子瑜瞧着雷填走了过来,葛宋也在其身后不远处。

“是,雷填的确有事想找殿下。”雷填说着便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辰星。

“什么事可与我说得,自可和辰星说得。”景子瑜看了一眼,对着雷填说道。

“这战场生死之事怕说与秦王妃听,会吓到秦王妃。”雷填迟疑着拒绝。

景子瑜听完,眉间微蹙,不悦倒还是其次,而是觉得雷填这般失言,自己反而需要担心的是雷填而不是辰星,尤其是对于现在的辰星来说。

果真,景子瑜看着辰星微微一笑,走到了雷填面前。

“我从来不知殿下军中的将士们这么空闲,整天便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怪不得止步青州,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止步天下了。”辰星一点没有顾及情面,有些事有些偏见,自己若不乘着现在还有空闲早些解决,拖的时间越久麻烦越大。

“什么?!”雷填几乎以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明明看着辰星这么一个温婉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这些话简直句句诛心。

“我难道说错了,还是我的话说的太狠了,不过再狠的话还是经过思考说出来的,雷将军你方才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夹杂着的不假思索的厌恶和愤怒,才是最伤人的。”辰星嘴角轻扬,带着几分无奈。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总是会这样惹人诟病,不管在以前还是现在。

“雷填,你对辰星若是有意见,不妨直说。”景子瑜瞧着辰星这架势,便明白辰星必是想借这次彻底平了这军营之内对女流之辈的存在的诟病。辰星就算再怎么变化,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和雷填起着争执,那自己不妨做一个把事情抬到明面上来说的人。

“属下不敢对秦王妃有意见,属下只是对秦王妃出现在这里觉得很不理解,殿下若是想保护秦王妃,大可以将王妃安排在安全的后方,而不是阵前。”雷填如实说道。

“殿下,雷将军心直口快,并没有对秦王妃不敬之意。”葛宋实在也是看不下去,这雷填太过直率,说话也总是容易得罪人。

辰星瞧着这面前的两个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雷填身形高大,一贯神情严肃冷峻的样子总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意思,这种人必然在军中威望极高,想必这大多数人都对雷填有着极强的敬畏之心。而葛宋却正好有些相反,中等身材,偏瘦,但是却一眼能看出绝对是武将,这份沙场峥嵘遗留在武将身上的气息是绝对不会被时间磨灭的,但是和雷填完全不同的便是这份几乎有些过分的随和之气,只是这份随和里还夹杂着机巧和精明。

“那我倒想问问雷大将军,为何我必须在后方,而不能来这阵前?我一没有影响战事,二不曾影响军士,雷将军对我如此排斥的原因是什么?”辰星将目光放在了雷填身上,细细问道。

“雷填不敢排斥秦王妃,只是觉得秦王妃不适合呆在军营,战争瞬息变化,生死转息之间,若有大战,王妃如此柔弱,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怕是受不住这些的。”雷填回答道。

“秦王殿下引以为傲的精锐之师,若交战时护不住一个小小女子的安危,那我也认了。只是这该死的是我,可笑的是你们。”辰星无谓的笑了笑,带着几分故意的轻视。

“这战场之事,将士们奋勇杀敌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分心来保护一个闲人。”雷填被辰星的态度和口吻车激怒了,直言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闲人......”辰星重复着雷填的话,脸上的笑意总算明媚了几分,这雷填总算是说出了对自己最大的意见,军中不需要闲人。

“雷将军,没有这个闲人,我们也就等不到一直在等的奇兵了。”景子瑜看着每次有人这般质疑辰星的时候总觉得很好笑,这些人不了解辰星,不了解辰星是一个有多让人意外的女子。

“奇兵,这......”雷填震惊地看着景子瑜,继而看向了辰星,满脸的不可置信。

“辰星不是闲人,至少是辰星劝服了翊孝出兵相助,雷填将军还请不要过于冲动才好。”景子瑜接着说道。看着辰星一点点逼着雷填,自己都有些可怜起这个平时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来了,论口才,这个大将军绝对不会是辰星的对手。在辰星面前就是这样,越是骄傲自尊的人,越是容易被看破揭穿。

“原来这是秦王妃的妙计,秦王妃真是厉害,葛宋拜服。”葛宋瞧着雷填还是一脸倔强的不肯低头,便主动侧身对着辰星说道。

“我知道雷将军跟着殿下四处征战,打回了这如画江山,厥功甚伟。但是这江山尚未收复完全,雷将军便这般以貌取人,刚愎自用。希望这几乎唾手可得的胜利别葬送在雷将军如此的想当然里才好。”辰星先没有理会葛宋,而是看着雷填,以一种绝对压倒性的气势教训着这位统帅大军的大将军。

“我......”雷填话说了一半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很疑惑的看着景子瑜又看了看辰星。这秦王妃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看似柔弱的秦王妃身上的气势竟然完全不输秦王。

“王妃不必担心,雷填将军只是心直口快而已。”葛宋连忙帮着雷填打着圆场。

“葛宋将军也是,您早已是殿下身边的大功臣了,既已经这般战功赫赫了,就不要这般辛劳这些琐事了。若是方才将你所知都告知了雷将军,许就没有这一出了。以后若有问题直接问辰星便好。”辰星知道葛宋一定听得懂自己的话,从方才起自己便已经觉出来了,这位大将军有着别样的心思。

葛宋听完,抬眼瞧了瞧辰星,在触及辰星眼神的时候瞬间便躲开了,自己的确是知道所有的事没有告诉雷填,就是想借雷填的冲动打探一下这位秦王妃,但是完全没有料到面前的女子洞察力如此惊人,不经自省是否是自己的意图暴露的太过明显。

“但我很感谢二位将军的质疑,也很明白二位将军如此是为着殿下,是为着大军将士,殿下有二位这般直谏忠诚的将军,辰星替殿下觉得欣慰。前方有两位大将决胜战场辰星也替殿下觉得放心,但我也希望你们能信任我。”辰星缓和了凌厉的气势,温和了态度。

“秦王妃言重了,我们并无不信任。”葛宋瞧着雷填没有声音别过了脸,只好自己先开口。

“我知道你们不怀疑我的身份,但是我也知道你们怀疑的是我的能力,辰星此生遇到过无数偏见,但独此一次,对于二位将军的顾虑辰星不仅没有不悦,甚至很赞赏,无能无用之人留在军中是大忌。但我不是。”辰星言语坚定,过于单薄的身子站的笔直,看着面前两位军中的支柱大将。自己本就有意找个机会能和与之谈谈,没想到先耐不住的是雷填和葛宋。

“辰星曾在宣政殿随侍父皇,是得父皇赏识之人,二位将军不必多虑,且辰星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一身男装,二位大可视之平常。”景子瑜冷静地对着雷填和葛宋说着。心底却因着辰星的这一番话而抑制不住的惊讶,恩威并施,这是驭臣之道,是帝王之术。

“是。”葛宋立即回复道。说完便带着几分惊讶之色看着辰星,景子瑜口中的父皇是南朝历史上最为英明神武的帝王之一,能以一女子身份得那位帝王赏识,辰星绝对不可小看。

同样惊讶地看着辰星的还有雷填。

雷填一直都对那位故去的先帝,也就是景子瑜的父皇带着自己最崇高的敬意,那个男人几乎是将士们心目中神明一般的人,于自己而言,任谁对辰星的任何赞美和夸奖都抵不过那个帝王的一句肯定。

“是。”雷填愣了一会,直到葛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雷填才反应过来应声道。

“还有事吗?”景子瑜继而问道。

“有关殿下上次说的奇兵……”雷填对于这件事一直很在意,大军在青州驻扎了这么久,士气低落,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极为不利。

“关于这个,我也正有话要说。”景子瑜说罢看了一眼辰星,便提步往主帐走去。

辰星提步跟了上去,看景子瑜的神色便知道一定是翊孝那边有回音了。

葛宋和雷填相互看了一眼也紧随其后,看着景子瑜和辰星都带着肃穆的神色,心里多少都有些忐忑。

辰星走进主帐之内的时候,谢子逸已经在账内了,看见辰星进来便微微笑了笑。

辰星看着谢子逸的这一抹笑,便知道景子瑜要说的事情一定是符合自己现在最深的期望的事情。

翊孝的援兵已经就绪了。

在景子瑜严肃认真地排兵布阵的时候,辰星看着地图图纸上框画的青州难得的在正事商讨的过程中走了神。

青州算是自己和谷莀解下仇怨的开始,这青州之战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故地重游,但是不知道为何,自己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在青州的一个故人。

“苏卓......”辰星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慌张,顺着自己的想法便不自觉地说出了苏卓,好在自己的声音几乎不可闻,也没有人听见。

景子瑜抬眼看了看辰星,辰星从走神开始,自己便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却不知道辰星在想什么,直到听得辰星这一声苏卓。

景子瑜暂时收回了一瞬间漂移的心绪,继续和葛宋以及雷填商讨着战略。

“只要那边举兵,青州城墙的兵力布防必然会降低,我大军若是逼近,受到伏击的几率便会缩小很多,且就算有伏兵,数量也绝对不会很多......”

“两边同时举兵的话,谷莀必然两头无法兼顾,无论他选择防守哪一边,另一边一定能得到空隙趁机攻入......”

“但是如果谷莀选择的主要防备是我军的话,那么援兵的意义就并没有很大了,本就是想要最小化伤亡才会如此迟疑没有进攻青州,若是这样一来,结果虽然是确定可以拿下青州,但是却还是和我军最想要避免的事情有所背离......”

“这个好解决,只要谷莀把注意力从我军身上转移到援兵的身上就好,这个也不难,只要援兵那边提前起兵,或者事先便做好准备,让谷莀认为援兵的情况比我军更为紧急......”

“......”

“......”

辰星在一旁尽量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听着,虽说这兵书自己看过不少,但是论实战经验自己是绝对比不过葛宋和雷填的,这种时候自己只需要静静地学习着便好。

“......”

“好,那属下这就去安排。”繁长详细的战略部署完之后,雷填便立即先去着手安排事宜了。

“殿下,属下也告辞。”葛宋同样告退,转身离开了营帐。

景子瑜待再次沉思了一会自己方才的战略部署之后,才将视线再次放在了辰星身上。

“你方才走神了。”景子瑜走到一旁,倒了杯茶给辰星,

“多谢殿下,我只是忽然间想到了青州的一位故人,不过后来的事我可是都听得很认真的。”辰星笑了笑,心里知道自己的出神瞒不过景子瑜。

“翊孝的援兵一到,攻下青州的希望便有了一半在手里,原也不需要你再操心什么。”景子瑜也坐下喝了口茶,商讨了这么久的战事,直到停下来才觉得自己有些累,紧张混合着兴奋,将人的精力一点点消耗殆尽。

“青州的故人,可是上次直闯帐前送信的那个苏子之子,苏卓?”谢子逸将方才所商讨的正提笔详记着,听闻辰星的这句话,便瞬间想到了上次那个来传信的苏卓。

“苏卓来过?”辰星闻言,有些惊讶,这青州围困之时,苏卓竟然可以到这里来送信。

“是,他来过一次,是受苏子之托,将一封信交给我,清浅的信……”景子瑜刻意不经意地说着,但是恐怕自己再怎么不经意,提起清浅的时候总还是会惹人压抑。

“对不起……”辰星沉默了一会,出声道歉着。

“你能帮清浅逃出来,我相信已经很不容易了。”景子瑜接到清浅的信之后,便知道清浅的这封信能到达自己手里,背后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辰星没有说话,自己的道歉连自己都觉得虚浮,不只清浅,还有那么多代价,自己这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说出来简直可笑至极。

辰星只觉得现在自己不能呆在这个地方,自己心里承受不住,尤其是自己到目前为止连七曜的死因还没敢对景子瑜说出口。

这么想着,辰星便更坐不住了,起身便离开了,带着一丝逃离的背影。

“殿下……”谢子逸看着辰星离开,尽管自己很想追出去,但是却还是将视线放到了景子瑜身上。

“我知道。”景子瑜明白谢子逸的意思。

谢子逸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解。

“辰星现在不需要,你或许觉得我不通情达理,但是辰星真的不需要,很多时候我自诩我在保护她,但说实话,辰星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她比谁都坚强。”景子瑜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殿下,辰星是个女子,再怎么坚强也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谢子逸劝道,尽管自己很想做那个劝解的人,却没有理由。

“辰星是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但是除非她愿意让人知道,让人安慰,才会卸下隐忍,现在的辰星,并不愿意,这个时候我的出现只会是打扰,还是让她想通了再说吧。”景子瑜心里也满是苦恼,自己也很想辰星的喜怒哀乐里都有自己,无助的时候会依附于自己,但是辰星一直都是辰星。

谢子逸闻言也没再多言,尽管景子瑜对辰星的了解如此透彻,但自己还是忍不住担心,辰星在这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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