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独自坐在更衣室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皇后和太子在宴会时极力推自己献舞,谢子逸有些奇怪的举动......
忽然间联想到了今日早晨,谷莀的忽然出现。
辰星从袖口中掏出谷莀留下的小瓷瓶,记得谷莀临走前还和自己说千万记得要喝,难道......
“辰星姑娘,可曾准备好了?”门外传来了侍女的敲门声和询问声。
“我这便出来。”辰星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瓶,忽而一笑,随即仰头喝下了小瓷瓶中谷莀所说的‘梅花酒’。
辰星只觉得好像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不过这味道却实在是难以恭维。如果自己料想的没错的话,谷莀可不是来给自己送梅花酒的,这也绝对不是酒。
房门打开,辰星却只是多了眉间一点梅花花钿,两袖加环着数米长的烟笼水袖而已。
“姑娘不需要更衣吗?”侍女有些不解地问道。
“如此便好,走吧。我刚刚说的都准备好了吗?”辰星说着便向外走去,一边询问着刚才自己让侍女帮自己做的事。
“姑娘放心,都已经放好了。”侍女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很纳闷辰星为什么要让自己放两个火盆在舞台两侧,若说是怕冷也很说不过去啊。
辰星看着下一步自己就要走上的舞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悲凉和不甘。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暂时抛却一切杂念。
景子玦早已坐在了舞台之侧,等着辰星。看着台上的歌舞,众人却早已没有了心思,一心想着接下来的辰星。
辰星的名字在并州哪怕是贵族之间都有耳闻的,不仅仅只是因为辰星的舞姿,还有流星阁的售价,几乎是下等贵族无法企及的,如此高额的价格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辰星却偏偏能让人觉得担得起这个价格。
太子和皇后却是心有灵犀一般的一笑,费了这么多心力,总算是成功了。
景子瑜锁着眉头,自己相信凭借辰星的机智是不会轻易被人拿住的,但是在绝对的权利和等级身份压制下,辰星是绝对斗不过皇后他们的。
台上的表演者尽数退场,下一曲便是辰星和景子玦的专场了,一时之间,全场都格外的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人知道景子玦会抚琴,也想象不到景子玦会为辰星伴乐。
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辰星缓缓步入舞台中央,低垂着双目。
辰星尽量放空着自己的心境,这个时候自己真不想看见任何一个意有所图的眼神。
站定之后,辰星转头,看向一旁的景子玦,忽而觉得很安心,景子玦依旧闲然抚琴的样子总能让人觉得无比心安。
景子瑜看着眼前的场景,忽而心里觉得空洞无比,辰星站在舞台中央,站在皇家的阴谋旋涡里,而陪着她的却是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九皇子景子玦,自己却只能坐在着高台之上看着,只能看着,一种强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忽然席卷了自己一贯平静的内心。
琴声悠扬婉转缓缓而起,舞步蹁跹似蕊徐徐绽放。
辰星在台上的每一步都舞的步步生莲,看的人如痴如醉,更让人感到吃惊的是景子玦的琴声美妙惊人,简直出神入化。
舞曲合的浑然天成,惊艳四座。
月白色的衣衫随着辰星的舞动,内层暗绣的银线显露出来,在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加长的水袖在辰星的手里宛若游龙戏水,让人惊叹这水袖到底是不是活物。
景子玦的琴音和着辰星的舞步,遇急则快,遇慢则缓,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早已排练过无数次。
此时的辰星和景子玦却有着和台下众人卓然不同的内心。对于辰星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景子玦这般弹奏出如此契合自己舞蹈的乐声,自己的现在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对于景子玦来说,也没有一个人能像辰星那般可以让自己弹奏的时心情如此起伏,让每一个在自己手里流出音符都带着灵魂。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知音难求,恐其消弭。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此刻绝伦的美景,恍若置身瑶水池畔。
帝王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这一舞果真当得万金,也难怪秦王会视这个女子为珍宝。
原本柔和的舞姿一点一点变得有些急促,景子玦看着辰星逐渐加快的步伐也加快了自己的节奏,但是辰星依旧不减速的舞步却着实是在在考验着自己的琴技。
景子玦气息微喘,本就有些不适的身子按理说不该劳心劳力,但是这般情形,自己若是不奉陪到底岂不是这天底下最扫兴的事情了。
众人看着这舞听着这琴声,心跳像是也跟着有些加快,忽而见辰星水袖两向一甩,站定在了原地,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着,着火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往台上看去,果真,辰星的两条水袖不偏不倚甩进了摆在两旁的火盆之内,正闪着火光。
一时之间,众人有些按耐不住,连帝王也有些惊诧。
景子玦在舞台一旁旁也有些诧异,但是看着辰星一脸的从容,便知道这应该是辰星刻意安排的。
辰星转头对着景子玦一笑,景子玦会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众人的诧异中,辰星舞着带着火苗的水袖,从容地作着惊世之舞。随着琴声的再度加快,辰星在原地翩然旋转,本就是舞衣的月色长裙闪着微光如同夜晚绽放的白莲,两条水袖带着火光环绕在辰星的周围,一圈又一圈。
此情此景犹如瑶池仙子浴火,人生得见当仅此一回矣。
景子瑜的心跳也逐渐加快,辰星这一舞实在是太惊艳了,自己惊叹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担心。
自古奇货可居,这一舞毕,辰星不定会被多少人盯上。
随着水袖的逐渐燃尽,景子玦瞧着辰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有些担心,若是火势蔓延烧到了辰星该当如何?
但却是只见辰星莞尔一笑,看着手中的水袖,水袖在辰星的手里真真是有了生命一般,在长度燃烧至即将烧到辰星时,辰星将水袖一甩,像空中抛去。
莲步轻移,在空中轻盈一跃,食指勾住剩下的一段两端起着火的水袖中端,水袖在辰星的手中继续环绕着辰星燃烧着,直至剩下最后一缕,在辰星的绕指柔中消失殆尽。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辰星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全场鸦雀无声,似乎任何一丝响动都会惊走这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帝王亲自鼓掌,嘴角的笑容和眼神中的得意表明了对辰星之舞的最高赞赏。
台下掌声雷动,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辰星气息微喘,合手对着台下行礼告退。
景子玦示意松音将琴取走,自己则跟着辰星一起行礼退了下去。
辰星走到后台之后,没有逗留,立即提步想要返回到景子瑜身旁去。
“等等。”
景子玦走在辰星身后,待退出众人视线之后,便立即追了上去。
辰星闻言却只是放慢了脚步,景子玦便加快了脚步与辰星并肩而行。
“辰星多谢九皇子抚琴之恩。”辰星一边走着一边谢过景子玦。
“什么恩的无所谓,你的手给我看看。”景子玦走到辰星面前,拦住了辰星有些仓促的步伐。
“我......”辰星心里很惊讶,自己掩饰的很好,景子玦是怎么看出来的。
景子玦不等辰星反应,轻柔的抓过了辰星的右手,仔细地看着。
在水袖燃至周身时辰星将水袖抛出只用右手食指勾住,这绕指柔火舞精湛却也危险,自己在一旁看的最为清楚,舞到最后,那火在指尖消失时真是令人赞叹,但是自己也明白火离的如此之近,若说没有一点伤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最后行礼之时,辰星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合手护住右手的举动还是落在了自己的眼里。
辰星有些惊讶,但是瞧着景子珺眉头紧蹙一脸认真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恍神。
“九皇子......”辰星有些不自在。
“我这里有治外伤的凝膏,你等会儿。”景子玦说着便将掏出袖中的一只瓷盒,打开瓷盒,食指取出一点凝膏,很自然地帮辰星上着药。
辰星看着景子玦自然而然的动作,却止不住想起了自己今日之舞灵感的来源,便是那次在景子瑜营帐之外自己魔怔的时候主动将手指靠近了篝火烧伤之时,那时自己烧伤的手指也是被人轻柔地上着药,只不过那个人是景子瑜。
“好了。”景子玦上完了药,却发现辰星的眼神有些迷离。
辰星只觉得伤了的食指不再那么灼烧,甚至还觉得有着清润的感觉,只是心中不免疑惑,这景子玦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我常年体弱,容易磕磕碰碰,便常年随身带着,总会用到的。”景子玦主动解释着,像是明白辰星心里的疑惑一般。
“多谢九皇子。”辰星闻言倒觉得也算是甚巧,自己本想着尽快找些凉水敷一下,倒不曾想到景子玦随身带着外伤凝膏。
“这个凝膏你拿着吧,多敷几次就会好了。”景子玦说着便将瓷盒递到了辰星手中。
“这......”辰星正迟疑着,自己接过这瓷盒这景子玦该如何,但是抬眼却只见景子玦笑了笑,便让开了路,走了回去。
辰星转身望着景子玦的背影,忽感自己何德何能,能有此眷顾。
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杂乱的思绪,辰星转身继续向更衣室走去,想着尽快收拾好,还要回到景子瑜身旁,还有大事。
“差点忘了。”景子玦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身对着辰星说道。
辰星闻言便立即止住脚步。
“月儿今日之舞甚美。”景子玦笑着说道。
一句轻柔如水的话语伴着清风吹进了辰星的耳中。
辰星却只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感知其他任何的一切。
辰星只觉得整个人却好似听到了惊雷在耳边炸裂,连自己的手都有些发颤。
月儿......景子玦说的是月儿,是自己听错了吗?!景子玦为什么知道自己曾经是满月这件事?!
辰星忽然有些不敢转身,心里满是疑惑和恐慌。
强装镇定之后,辰星才缓缓看向了景子玦。
“月儿是......”辰星尽量表现的平静如常,带着些疑惑问着景子玦口中的月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不相信,也绝对不可能景子玦会知道自己之前是满月这件事,但是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子玦失礼,这么称呼竟成了习惯,脱口而出。”景子玦抱歉地一笑,解释道。
“这般称呼,辰星实在是不解。”辰星听着景子玦的解释却依旧是云里雾里,掩饰着自己眸中的惊骇,强装镇静。
“还记得在行宫时你我之间的谈话吗?”景子玦笑着反问道,怕解释一说出口,自己会被笑话吧。
“殿下说习惯夜深人静对着月儿抚琴......”辰星回忆着当时仅有的几次见面,若说真有交谈也只有那么一次。
“自遇到姑娘起,子玦的琴音才有了意义,对于子玦来说,姑娘便好比子玦着一世清冷岁月里独独相伴的月儿。”景子玦这话确是发自肺腑。
辰星稍稍放下了心,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厚谊感到手足无措。
“可是子玦私自称谓让姑娘觉得唐突了。”景子玦看着辰星从自己称呼月儿之后的反应像是有些奇怪。
“不,不是,无妨。”辰星一时之间的确是有些慌张,连忙否认。
“姑娘?”景子玦此刻却是真瞧出了辰星的不对来。
“殿下莫怪,小女子身份低微,得殿下记挂,喜不自胜却也有些受宠若惊。”辰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随即浅笑着解释道。
“如此便好。”景子玦见状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辰星望着景子玦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手心都已满是汗水,方才自己的确是被惊到了,景子玦的这声月儿的确让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被人一招识破的感觉,现在思之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定下心来,辰星边走边思索着,想来景子玦是不会知道自己曾为满月这件事的,自己这么多年担惊受怕习惯了,竟然一下子就如此慌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想来这般隐秘的日子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