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每天出去抓人,晚上回来，给我们带人吃。
屁股上的肉最软，我最喜欢，大腿比较嫩，手臂烤着吃最好了,但大王不许我们升火，脖子不好吃，爹爹和哥哥喜欢，我最讨厌了…”似乎是说到了吃的，小白狐一瞬间开启了话唠模式,两眼发光,嘴角还滴下了可疑的液体。
林赶紧打断它：“你爹都因为抓人被杀了，你还惦记着吃人？”
小白狐似乎才想到“被杀”这个问题,怔了怔，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为了抓人养家,每天早出晚归,但是往往好久才能抓到一次人，抓到人了,自己舍不得吃，要留给我们吃，很辛苦的，这么辛苦,为什么人还要杀他,呜呜呜…”
林无语凝噎,看在小白狐新近丧父的份上，忍耐三秒，接着打断了它的哀嚎：“我不管你以前吃什么，在我这里，就不许你吃人。
你要吃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
“你打不过我。
”小白狐盯着林，小眼睛上上下下地转了一圈，抬起前爪，像是试探般地搭在林的脚上，小仓鼠立刻飞起来：“它在攻击你！”
“我去。
”林下意识地伸脚一踢，把小白狐踢开老远：“你神经病啊！我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饿…”小白狐眼巴巴地望着她，嘴角可疑的液体越流越多，“我好多天都没吃东西了，呜呜…”一边哭，小眼睛还在张望，“你就让我咬一口嘛…我吃的不多，一口就够了。
”
“滚！”林怒气冲冲地叉起了腰，眼看小白狐露出失望的表情，慢吞吞地爬着离开，猛地又叫住它：“你给我回来！——你你你，你到外面还打算吃人吗？”
“是呀。
”小白狐天真地望过来，看见林的手指时吸溜了一口口水，“我要去找人吃。
”
下一秒，它就被林大踏步过去，揪着脖子拎起来：“抓你过来的那两个女人就住在附近，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动静她们都知道，你要吃人，她们就会马上过来，把你剥皮抽筋，做成狐狸干吃掉！”
这威胁生了效，小白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狐狸干不好吃，不要把我做成狐狸干，人…人干才比较好吃…”说到“人”字，哭得更伤心了：“好饿…”
林无语地看着它，召唤系统：“你知不知道狐狸一般吃什么？”
“应该是…鸡？”小仓鼠迅速地翻出资料，过了一会，表示：”狐狸是犬科动物，食肉目，喜欢捕食一切小型动物，包括老鼠、鸟类、兔子等等——理论上来说，你也算是养狗了嘛。
藏獒也吃人，但不妨碍它们成为宠物。
”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林曦憋了半天，终于在系统无穷无尽的噪音污染中挤出一句：“别哭了，我给你买肉去。
”本以为小白狐该停止哭泣了，谁知这厮边哭边问：“我不要吃肉。
”
林曦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身为一只狐狸，却不吃肉？”
小白狐抽抽搭搭地表示：“爹只带回过来人，没带回来过肉。
爹说，肉不能吃，吃了大王会生气。
还有，很多肉都有毒，呜呜呜…”
“妖怪的饮食观都这么奇怪吗？”林曦召唤出系统，默默吐槽。
系统则表示：“你们那些奇怪的相克啊大补啊的理念在我们看来也很奇怪好吗？尊重种族习俗…”
“那你给它吃！”
“…的同时也要坚守全人类的基本价值观、道德观、世界观。
”
林曦觉得蛋疼——如果她有那个部位的话，说不定比蛋疼还要蛋疼——的同时脚上还有点痒，低头一看，小白狐流着口水蹭在她脚边：“给我吃一点点嘛。
”
林曦不说话，林曦只是撸起袖子，弯下腰，抓住小白狐的尾巴，把它倒拎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没有多久就到了菜市场：“除了人，这里的肉都可以吃。
挑你喜欢的，我买——别嫌弃，鸡肉猪肉牛肉羊肉比人肉好吃多了，真的！”
小白狐起初还摆出不屑的姿势，等到真的被甩到肉摊上、嗅到肉香时眼睛就开始发光，趴在案上，这里拱拱，那里嗅嗅，舔到猪肉板上的肉屑时表情更是迷醉：“原来肉这么香啊…呜。
”
肉铺老板将它一把拎起，凑在鼻子前一嗅就马上扔了出去，大砍刀顿在案板上，声如洪钟：“看在老顾客的份上，不追究你别的，赔我这一板子的肉，还有板子！”
刚因为小白狐接受别的肉而露出欣慰神情的林曦眨眨眼，终于想起一个悲惨的事实——上次换的钱已经不够用了。
夙瑶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
她虽是希望借这妖狐来劝诫师妹，却并不愿意因此而放任此妖、惹出大乱，那狐妖幼崽被抓时爪子虽还没长全，却已经能说话，算不上是全然无害，此时又已过去了一个月，也是时候去看看它在林那里过得如何、有无为害了——若有，便可以将它当场正法、永除后患。
因为正在算时间，所以夙玉问话时她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却见这小师妹腼腆地一笑，低头道：“没什么。
”
夙瑶觉得她奇怪得很，将手向后一收，慢吞吞地道：“风大，说话听不清。
”
夙玉嗯了一声，轻声道：“马上就到了。
”声音传来，一字不落地听在夙瑶耳中。
夙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见下面就是播仙镇，猛地加速，冲向地面，夙玉不敢如她这般行动，小心地转了剑，慢慢降下去，一落地就怔住，望着地上滴落的血迹抿了嘴，再抬头时与夙瑶对了个眼色，夙瑶面色深沉，背着手道：“找。
”
夙玉点点头，拔出剑来，沿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一路过去，到门口时吹来一阵凉风，带来一阵浓厚的腥气，师姐妹二人俱皱了眉，同时伸手捂住鼻子，夙瑶伸出手去，将夙玉的手一捏，道：“你待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
夙玉点点头，无声地退后一步，落后师姐肩头半尺，师姐虽未拔剑，却已捏起了口诀，随时准备出招。
进到厅堂时，后面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声音甚是癫狂，听来像是妖怪的声音，且妖气甚浓，远胜于送白狐来时，思忖狐妖年纪幼小，声音尖利，似乎不该发出这样的笑声，此地多半还有其他妖怪，不觉捏紧了剑柄，夙瑶亦将身体靠她更近些，摆出护持的姿势。
走到后门时那声音更清晰了，还伴随着低沉的尖叫——尖叫声像是狐狸的，却不知为何，声音极低，不像是受了惊吓，倒像是在低声聊天似的。
夙玉不自觉地向夙瑶看一眼，夙瑶亦正看来，目光接触，便知彼此想的都是一样的：多半是两个妖怪在商量如何作恶。
却可惜了林。
夙玉抿了嘴，再向夙瑶看时已决意行动，夙瑶亦颔首表示同意，同时运剑出鞘，以示掠阵之意。
夙玉猛地冲了出去，剑光所向，直冲那笑声的来源。
一击之后，那源头发出一声惨叫，猛地倒在地上，有什么东西扑腾着飞走了，又有个影子猛地蹿起——原来飞走的是一只大公鸡，而蹿起的是小狐狸，这畜生蹿起时还顺便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然后一下钻进了倒地的人怀中。
夙玉还没来得及看清地上的情形，夙瑶已猛地出手——却是一招捏住了夙玉的手掌，口道：“等等！”
夙玉一怔，低头向下，看见林倒在地上，满面痛苦之色，一只手里全是血，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你们琼华派…就是这么对待凡人的么？”
“对不住。
”夙玉大惊失色，赶紧扶起林，一手探在她的脉搏，数息之后，又疑惑地抬头，望向夙瑶。
夙瑶皱眉蹲下来，也伸手在林的脉搏处一探，片刻后眉目舒展，却还是保险起见，再摸了一遍，方道：“没事。
”看林的眼神满是怀疑：“我师妹这一剑的力道不可小觑，林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啊。
”
“深藏不露个鬼！”林痛苦地坐起身，拎起小狐狸的尾巴，粗暴地把它扔开，“你们下次进门之前能不能敲敲门？动不动就钻人家家里也就算了，动不动就打人算什么事呢？”扭头一看，声音更尖：“鸡呢？你的鸡呢？”
小狐狸发出一声尖叫，嗖地一声蹿出去，又嗖地一声蹿回来，嘴里叼着一只被割开了脖子的大公鸡——这公鸡比平常的鸡要大一倍，张开翅膀，连小白狐的身体也遮住了，被叼在狐口，汩汩流血，羽毛也掉了一半，却依旧扑腾不休，嘴巴里咯咯咯咯，发出恐怖的似笑非笑的声音。
“这是…鸡妖？”夙玉震惊地看着林曦，“你抓鸡妖干什么？”
“喂狐狸啊！”林没好气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这家伙的食量有多大你们知道么？整个播仙镇的鸡都快要绝种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去太一仙径抓妖怪给它吃——反正妖怪又不要钱。
”
夙瑶冷冷道：“妖就是妖，同类也吃，呵！”
林曦撇撇嘴：“妖和妖是不一样的。
小白，你是什么族的？”后面一句是用兽语说的，嘀嘀咕咕，小狐狸也嘀嘀咕咕地回了一阵，林曦就又抬头：“小白它是八公狐族，这只鸡只是昆仑山野鸡，虽然都是妖怪，但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们还号称斩妖除魔呢，妖有多少种都不知道，斩什么妖？除什么魔？再说了，人还有吃人的呢！那人都是坏的么？”
夙玉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可这又和门派里的认识不符了，期待着师姐的反驳，偷眼向她那望，却只见师姐面色冷淡，挥袖道：“我们是来看看这狐狸是否守规矩的，它既然不曾伤人，我们自然遵守约定，放它一码——夙玉，我们走！”
“等等。
”林曦从背后道。
夙玉忙回身看她，夙瑶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不肯回头：“琼华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谁跟你说琼华派？”林曦粗鲁地打断她，“我说，你们非要我帮忙养狐狸，又不给饲养费又不帮打扫卫生，你们知道我养的有多艰难么！还有，你们不经我同意就随便跑到我家来，把我抓好的鸡妖弄得到处跑，你看这只鸡血飞的满地都是，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至少也要帮忙收拾一下罢？就这么走了？”
“这…”夙玉扭头去看师姐，师姐的白衣服上沾了鸡血，少了些仙风道骨，多了些人间烟火，脸上却冷硬如初：“好。
”
说话间已经寻到扫帚所在之地，下巴扬起，弹指之间，扫帚已经自己飞了过来，落在夙玉身边。
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