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纹绢当真不负盛名,单单一缕就有烟笼寒水月笼沙之感,全身都用水纹绢做成的襦裙,走动起来飘飘欲仙,广袖流仙,曼妙非常,又带着几分云端仙姿,清丽脱俗。
而她的发鬓则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只在后脑挽了一个环髻,剩下的墨发全部都如黑色的瀑布般披散下来,一直吹散到脚踝,像是黑亮又柔软的绸缎,不施脂粉的小脸莹白如玉,脖颈纤长,端的是一派仙人之姿。
方才还脸红脖子粗的状元郎倒吸一口凉气,握着就被的手一松,青瓷酒杯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酒水撒了一地。
“这这这这”
左大人嘿嘿笑,“年轻人,这世间有句成语叫做‘天外有天’,你可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人、人外有人”状元郎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宁瑶锦,早在上次诗词比赛的时候他就来观摩过,那时候便知道宁瑶锦容色倾城,可宁瑶锦天生便是个不怎么喜欢隆重打扮的,况且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慈宁宫里不曾外出,慢慢的便也就这么淡了。
却没想到,盛装的她竟是如此
状元郎第一次觉得有些词穷,他饱读诗书,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只觉得再美好的词汇用在她身上统统都显得俗气不堪。
宁瑶锦的模样其实更适合白色的衣裙,只是水纹绢的色彩并不算太鲜艳,鸭蛋青的底色,陪着粉色的梅花,都是淡淡的色调,对比纯白的衣裙却多了几分生气与灵动。
更出彩的,是她发鬓上的步摇。
饶是在宫内呆了半辈子的嬷嬷也没瞧见过如此模样的步摇,简简单单一直钗,用细致如丝的金线绕成了一朵花瓣重叠,娇艳欲滴的牡丹,相比铜线更加轻盈和立体,风微微拂过的时候,花瓣还会随之轻轻摆动,另一支钗就在不远处的环髻上插着,上面是一只同样用金丝绕成的蝴蝶,上面的图案、纹饰全都是由金丝来完成,没有用到一颗宝石,比起陈婉儿的满头珠翠,更显得精妙而雅致。
行走的时候,蝴蝶像是在牡丹花上来回飞舞,振翅欲飞,活灵活现。
左大人满意的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问道:“状元郎以为如何?”
状元郎合起长大的嘴巴,摇着头赞叹道:“倾国倾城,精彩绝伦。”
“你再瞧瞧那流苏”
步摇,最显著的就是流苏。
一般的流苏至多也不过半尺长,否则头发拖不住摇晃的步摇,容易掉落。可宁瑶锦天生一头乌黑浓密的乌发,半夏直接把流苏做长,直到腰际,细细密密的金丝在发间若隐若现,跟身后尝尝的曳地拖摆上的金线相映成趣。
从正面看,简单清爽,从侧面看,精致俏丽,从后面看,雍容华贵,一直钗硬是做出了三种不同的风格,在这里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谁不是在金银珠宝堆里长大的?
如果说看了陈婉儿的是赞不绝口,那么看了宁瑶锦这套装扮之后,就只剩下惊叹。
不远处的陈婉儿则是眉头深锁,目光狠厉,指甲狠狠的扣进掌心。
宁瑶锦,又是宁瑶锦!
为何你总要在关键时候跳出来坏我的好事!
若是没有你,冶铁工坊不会被不声不响的夺走,我的人也可以顺顺利利的入主尚宫局,整个皇宫的内务以后都是尽在我手,为何你偏偏要出来打乱我的全盘计划!
庞春燕是这里头的行家,自然能瞧得出来高下,紧张道:“小姐,怎么办我要输了,怎么办”
“慌什么!”陈婉儿厉声打断她:“还没有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拿出点志气来!”
“可是小姐,半夏做的那只钗,确实更加精致,也更加合衬”
陈婉儿冷笑两声:“精致?合衬?你说了不算,得里面的人说了才算。”
左大人扬声道:“夏公公,既然两位女官已经把钗做好了,不如就把晋王妃和温玉县主请进内室吧,让几位评判来评断一下吧。”
夏公公此时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牙关紧紧的咬着,“那就行温玉县主和晋王妃娘娘跟随杂家进来吧,不过既然比拼的是钗环,那就请两位被背过身去,让几位评判只看背影便好。”
庞春燕心头一喜,“小姐”
陈婉儿微微勾起唇角,夏公公这一招倒是不错,“我先进去,你且在这里等着。”
“是。”
陈婉儿走前去:“劳烦公公前面带路。”顺便背过身去给夏公公做了个手势,夏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微微一点头,嘴上却是客气的说:“王妃娘娘言重了,二位请跟杂家来。”
内室的帘子被小宫女掀开,等三个人依次走进去,又缓缓放下,将一缕倩影隔绝明黄色的帘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