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九王妃”着三个字，陆笙心里就知道这女人的目光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位店家误会了，我和九王爷就是普通的朋友。”
甚至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关系。
女子却只是笑着，“难得见九王爷如此高兴，这以后带着王妃来我这儿，可要收双倍的钱。”
陆笙看着误会越来越大，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偏偏苏衍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一句话都不说拉着陆笙就走到了店内最后面，挨着轩窗的位置。
刚一坐下，陆笙就开口质问：“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
“替你说什么？”
“说我不是你的王妃啊！”
“多说无益。”
苏衍把小竹篮里的两只酒盅拿了出来，打开一小壶的青梅酒，倒上两酒盅。
瞬间，若有若无的青梅香混合着甘甜的酒香萦绕在这方寸之间。
陆笙想着，这么大点的小地方，那女人也不至于碎嘴逢人便说，于是也就放宽了心。
苏衍都不担心他的名声，她还怕什么？
陆笙品了一口，发现这酒并没有想象中的呛人，反而是清淡的几乎喝不出酒味。
窗外的桃花瓣时不时飘进来几瓣，给这安静的气氛平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九王爷邀我来这里，不会就是想要找个人陪你喝这淡的如同水一般的酒吧。”
话虽这么说，但陆笙还是对这青梅酒的味道给予了肯定。
“这里没有外人，不妨说说你的经历，我想听听看你是如何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笙小姐。”
陆笙轻笑，果然苏衍还是在怀疑她。
“人不可貌相，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你，跟这的店家很熟。”
陆笙本想找个理由推回苏衍的问题，谁成想自己的话刚刚说出来，苏衍似乎酒陷入了什么极度悲伤的事情里。
“我跟她，当然很熟。”
果然。
陆笙自从踏进这店门口，看见那女人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些不一样的事情。
苏衍啊苏衍，你说你一个好好的王爷，喜欢女人就抓回府里，留她在外这样辛苦经营一个看起来毫无盈利可言的酒馆算什么？
陆笙在心里想着，却又不能说出口。
“我跟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衍突然开口。
“那是哪样？”
陆笙死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被人一看看穿。
相反，而是陆笙根本就没想去隐瞒什么。
“她的未婚夫死了。”
陆笙端着酒盅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未婚夫？死了？”
苏衍若隐若现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的声音压的极低，甚至只有两个人能够彼此听见。
“为什么死的？”
“当年我初上战场，因为是皇子，兵营里的人又性格豪迈，哪里愿意听我这种养尊处优出来的认的话。”
苏衍似乎是在回忆一个想要被隐瞒起来的事情，“她的未婚夫，正好是我手下的新兵，关系还算不错，后来三平之战中，我军后退五里，诱敌深入。”
“就在这个途中，他被敌军的毒箭穿了胸口，挡住了原本趁我不备，射向我的毒箭”
陆笙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曾不止一次的跟兵营里的人说起过，他日后娘子的手艺出奇，酿的酒极佳，也曾炫耀过他兵役结束后就回去成亲……只可惜，回不去了……”
“所以……你就在这里买这女人的酒，帮她救济生活？那为什么不再帮她找个好人家？”
陆笙看着还在柜台后忙着擦拭的女人，看不出那张热爱生活的脸后是怎样的表情。
“想过，她不信那男人死了，也不愿意再嫁，曾经我给她找的男子皆为朝中官员，品行端正，但无一例外都被打出门外。”
苏衍捻起桌面飘落的桃花瓣，伸手放到轩窗外，看着它被风吹去远方。
“她就这样一直等着那男人回来，从一个花容月貌的二八佳人，等到了如今，无人再来说媒。”
陆笙轻笑一声，其中的烦苦之意不可言喻。
“九王爷也倒是性情中人。”
陆笙还以为青耀国的“战神”，会是一个无情无义，只知道杀戮的人，却没有想到他还有如此性情的一面。
苏衍却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清楚，她就究竟在等些什么，又有什么值得她去等。”
“你没有心，所以你不知道。”
“我没有心？”
“听闻王爷十六一战成名，如此年纪便征讨沙场的你，又在勾心斗角的宫闱长大，这种寻常百姓的爱情，你是不会懂的。”
陆笙在赏花宴得时候，就看清这宫闱中，当年太子未立会是一番怎样的争斗。
“你以为，是我愿意出征的？”
“若我没猜错，应该跟越铮老将军有关。”
苏衍母家手持兵权，留他在京城纯属是一大祸患，如此珍惜自己帝位的苏擎又怎么会留着这枚“炸弹”在身边。
“不仅如此，三平之战后，我就放弃了那所谓的皇权，我只想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不过……”
苏衍看着陆笙，有些叹息之意，“笙小姐生错了身子，若生为男子，说不定以你的心智，日后定是在朝中能超越陆衡书，在沙场称得上将军祭酒的存在。”
“又或许有朝一日的战场上，以你的武功，能站在我的身边。”
陆笙听完苏衍的话，觉得也许是触景伤情，又或许是他说了那些伤心事情后的残余情感。
“王爷，你看好了，我陆笙是个女子，纵使我为男子，也不会参什么军，考取什么功名利禄，我只想保护住我想要保护的人，不需要鞠躬尽瘁的虚名。”
陆笙将自己酒盅内的青梅酒一口饮尽后，站起身，拱手道，“九王爷今日可能醉了，时候不早了，告辞。”
陆笙说完，起身离开。
路过店门口，看着苏衍所说的女人的笑意依旧如同春风般温暖人心，那双眼，一直在看着门外。
陆笙加快了步子，不去理会自己的心跳声。
苏衍坐在长椅上，看着陆笙疾行离开的背影，突然一阵清风徐来，几片桃花瓣飞入轩窗，落进了两人的酒盅之中。
酒面荡起层层涟漪，苏衍沉寂二十余载的心似乎也荡起了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