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秋高气爽之际,阳光明媚的西子湖畔三三两两的游人络绎不绝,锦衣绣裙,欢声笑语,给美丽的湖光秋景平添了几分色彩,转望眼,城外三里的无名湖却是人迹稀少,附近月老庙残破不堪,毫无生机,一阵风吹过,满天尘沙飞扬,枯草随风飘荡,甚是一片凄凉的景象。
偶然路过的几个行人提心吊胆地东张西望着加快步伐,不敢做半步停留,过了月老庙方松了口气,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听到湖水微微波动似在哀鸣一般,枯草也“哗哗”地做响就像有人在身后追赶,风又起,四下弥漫着一种阴冷的空气,让人不由毛骨悚然,几个人看到湖上飘起一团白雾,似乎被风轻轻吹到岸边,一个人影背对他们向月老庙飘去,油黑的长发瀑布般披在肩上,一身白纱随风飘舞,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只看到她在枯草上飘动,轻轻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几个人屏住呼吸捂住嘴巴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鬼呀!”不知是谁首先大叫了一声,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向前狂奔,那白衣人停了停,转过头来看着这几个吓得失魂落魄的人,那张俏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没有一丝表情地扭回头继续向月老庙飘去。
那女子到了月老庙径自穿门而入,在月姥姥神像前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月姥姥神像轻道:“月姥姥,我又来了。”
月姥姥神像闪了一下,那女子身前便出现了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月姥姥,她看着这女子叹了口气:“云嫣呀,我知道你心中尚有怨气,可是你这样阴魂不散也于事无补呀,只会扰乱一方,你还是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不!”孟云嫣脸上浮上一种痛楚的表情,激愤难平的目光盯着月姥姥,“月姥姥,我与朱大哥在您面前许下百年之约,可是为什么我要被嫁到云庄,为什么他不来救我,为什么我死了这么久他都不来找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月姥姥,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
月姥姥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天机不可泄漏,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摇着头:“云嫣,嗨,你与云俊文的姻缘是上天的安排,朱玉龙只是一个过客……”
“不,我不要!”孟云嫣不肯相信,她捂着耳朵不肯听,口中叫着,“我不要这样的命运,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放下手拽着月姥姥的袖子跪在她的面前,央求道,“月姥姥,你帮帮我。”
“这……云嫣,你已经死了,连肉身都没有了,让我怎么帮你。”月姥姥为难地道。
“我要回去,我要了断尘世的恩怨。”孟云嫣满目坚定地坚持着。
月姥姥摇摇头,手指一算:“今夜,凌云剑客肖峰的女儿肖金彤将猝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快去吧。”
孟云嫣深施一礼,转身如一阵烟直奔肖府,肖峰和她爹孟皓然是结拜兄弟,一切都这么自然地发生着,却又迅速地变化着,孟云嫣不及多想身形快如闪电。
打更人只觉眼前一闪,一阵冷风刮的灯笼都灭了,他害怕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有鬼呀!”踉踉跄跄地转身便跑。
孟云嫣到了肖府,府内已是一片混乱,原来肖金彤半夜惊叫一声便失去了知觉,大夫很快被请来了,为她拔了拔脉摇摇头站起身对肖峰沉重地道:“肖大侠,请恕老夫无能为力,小姐气息脉象全无,还是准备后事吧,老夫告辞!”
肖夫人一听,扑到女儿身上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肖峰心中虽是万分悲痛,可是硬撑着安慰着夫人:“夫人,不要太伤心了,免得彤儿走的不安心。”彤儿刚刚满十七岁就会这样去了,怎不让人扼腕痛惜呀。
孟云嫣躲在一侧看到黑白无常拉走肖金彤的魂魄,屏住呼吸,没有让他们发现自己,等他们走后,她身形一闪,附在肖金彤的身上。
众人只觉得有一阵风刮过,正纳闷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肖金彤竟然开始张口喘息,“女儿!女儿呀!”肖夫人惊喜地握着她的手呼唤着她,看到她缓缓睁开眸子,不由把她紧紧抱住,“女儿呀,你可把娘吓死了。”
“快叫大夫来,快!”肖峰也是一阵异喜,大声吩咐着。
大夫又被拽回来,诊断之后奇怪地道:“奇了,奇了,肖大侠,真是恭喜你了,小姐死而复生一切正常,恭喜恭喜。”
夫人忙着吩咐人给小姐熬汤补身子,肖金彤眼睛望望屋子里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夫人亲自喂她喝汤,她才又张开眸子却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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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金彤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她整日贪玩好动没有一刻安宁,肖府常常被她搅的鸡犬不宁,一张小口从早到晚就不知道累地说个不停,肖峰很宠爱她,什么都随着她,反正只要将来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让自己的“凌云剑法”不失传就行了,可是现在她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不爱有人陪,而且眼神、动作、语气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完完全全便成了另外一个人。
金彤坐在闺房内,望着镜子,镜子中出现的孟云嫣的脸,一张苍白却美丽的脸,她呆呆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金彤的容貌在变化,谁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以为是那场大病才让金彤如此反常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朱大哥,为什么,为什么你眼睁睁看着我嫁入云庄却无动于衷,难道我们的山盟海誓你都忘了,都忘了吗?俯首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泪,心痛难抑。
肖金彤独自出了肖府,失神地走着走着,直到“哎!”一声惊叫,一个十**岁的公子望着她奇怪地追上来拦住她老大不高兴地道,“表妹,就算是上次是我的不是,也不用不理人吧。”
金彤望着此人,打量了一下,他是谁?“你是谁?”
“娘呀,不是吧,连我是谁你都问的出,我们玩了少说也有十几年了,表妹,你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呀?”他指着脑袋一脸惊愕地样子。
“哦,是远山表哥,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场,这里确实有点问日,以前的好些事都不记得了。”孟云嫣听说过金彤有一个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的表哥叫肖远山,此刻她佯装大悟地解释着。
远山仔细地看看她,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你确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那个,那个……”可是就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金彤打断他:“好了,表哥,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当然去,表妹想去的地方表哥什么时候不奉陪了。”远山扮了个怪脸伸伸胳膊拍拍胸脯仗义地道,然后又嬉笑着问,“去哪儿?”
“孟府!”金彤话一出口,远山一怔,“哪个孟府?”
“当然是青龙剑客孟皓然的孟府了。”“可是那来回要好几天呢?”远山有些担心地提醒。
“放心吧,出了事我担着。”金彤肯定地道,远山望着她一脸疑云,她怎么了,真的变了,怎么就这么不一样了呢。
金彤和远山悄悄上路了,一路上,远山满头雾水地感到身边的人如此陌生了似的,不再是那个顽皮的小表妹了,她怎么了,金彤看得出他的想法:“表哥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啊……那个……是有那么点不一样了,呵……”远山觉得这双眸子也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看到她的眸子总觉得心被什么触动了似的,她眼中那多了的东西让他很不安,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金彤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来到孟府门前,金彤望着她熟悉的家门,为什么我要生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选择,从小到大我都那样听爹的话,爹一次都不给我自己做主的机会,就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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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嫁!”当她听说爹和云伯伯将她和云俊文的婚事订下来后,如遭雷击,跑到父亲的面前,大声道。
孟皓然望着一向不敢顶撞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大胆地对自己说不,一时间愣住了,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低喝:“你在说什么?”
“爹-”孟云嫣跪在孟皓然面前,痛不欲生地道,“爹,女儿不能嫁给云大哥,女儿不能。”
“为什么?”孟皓然强压怒火问,他要知道原因,想嫁到云庄嫁给俊文的名门闺秀数不胜数,孟云嫣的反应却为何会如此强烈。
“因为,因为女儿和朱大哥已经有了白首之约,求爹爹成全。”孟云嫣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口。
谭香吟马上上前拉着她,劝道:“女儿,朱玉龙是伏龙教的人,你不能做这种傻事呀。”
“娘,朱大哥是好人,他是伏龙教的人又怎么样,难道邪教里的人都是坏人,名门正派里都是正人君子英雄豪杰了吗?”孟云嫣从不相信朱玉龙是坏人,她相信他是个好人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
“住口!”皓然愤怒地斥声喝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与朱玉龙来往,你竟然还和他私订终身,我告诉你,婚姻大事皆有父母做主,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由不得你的性子。”拂袖而去。
“爹-”孟云嫣哭倒在地,香吟扶起她,心疼地道,“女儿,听娘的话,别再想那个朱玉龙了,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自古正邪不两立,你爹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你有个好丈夫有个好归宿吗?……”一切一切听在耳朵中,却什么也没有留下,脑子空了,心也空了,一切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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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你想什么?”远山拍拍她的肩,金彤回过神来,轻笑道,“没什么,进去吧。”
两人进了屋,香吟听说两人来了,亲自来招呼他们,皓然和孟云嫣的哥哥伯年出门了,家里只剩了她和孟云嫣的妹妹梦江雪。
远山规规矩矩地施礼:“伯母好-”
孟云嫣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到娘了,此刻一见,娘真的显得苍老了,头上的青丝多了几根白发,脸上也多了一些细纹,娘,女儿不孝,让您为女儿担心了。一时间竟呆呆地望着她没有做声。
香吟见她如此望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地抚着她的脸:“金彤,怎么了?”
孟云嫣自知失态,摇着头低下眸子。
香吟伸手拉着她,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颤,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是云嫣回来了,抚抚她的头,温柔地问,“金彤,你娘最近可好?”金彤只是点点头,。
远山挠挠腮,奇怪了,表妹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娘,谁来了,呦,原来是你呀!”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跑了进来看到远山指着他,杏眼瞪的圆圆的,怒气冲冲地照着他就是一拳。
“伯母,救命!”远山怪叫一声躲在香吟后面,香吟低喝:“江雪,别胡闹了,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些。”无奈地摇着头,不由又想到了大女儿孟云嫣,从来都是那么温柔文静又乖巧孝顺。
“这不是金彤吗?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好了吗?”江雪瞪了远山一眼,远山抽抽鼻子缩回了脖子,江雪上前拉着金彤笑眯眯地问。
金彤点点头,“已经没事了。”江雪看她好奇怪,怎么说话这么细声细气的了,走到一旁给了远山一个眼色,远山蹭到她身边,她低声问:“金彤怎么了?怪怪的。”
远山耸耸肩:“我哪里知道,大概是病了一场,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指指脑袋。
江雪回头又看看金彤小声嘀咕着:“不知道怎的,总是觉得她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呀,我也觉得,而且……”远山正要把这几天心中的问题说给她停,香吟招呼他们,“你们别在哪里嘀咕了,快过来。”
“老时间,老地方。”江雪快快地道,回身没事人似的坐了过去。远山一脸苦相地倒走了几步猛然转过身脸上已经笑嘻嘻的了。
香吟拍拍金彤的手,欣慰地道,“一段日子不见,金彤真的长大了。”金彤只是微微笑着,让香吟越看越喜欢,不由又想起了云嫣,叹了口气,“看到你想到你那云嫣姐姐,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半年多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脸上浮上一些担忧一些牵挂。
江雪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娘,你别担心了,二姐会没事的,或许她想通了就会自己回来了,而且姐夫也在一直派人寻找呢,会找到的。”
金彤脸上现出一种凄凉的笑容,香吟没有注意到,远山却注意到了,表妹的表情好奇怪,怎么有些慎人哦。
孟云嫣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离家出走躲躲清静,没有人知道她已经丧身湖底,半年了,她像孤魂野鬼一样白日栖身湖底,晚上浮出湖面,她在等,等朱玉龙来,她知道如果他的心里有她,他一定会来,可是她没有等到,没有人了解她的痛苦,没有人了解她的凄惨。
晚饭过后,远山来到后花园的假山旁却不见江雪不由不满地道,“死丫头,又迟到。”不料江雪从一旁跳了出来,拧住他的耳朵:“你又说我坏话是不是?”
“哎呀呀,我哪敢,放手,放手,你怎么这么……没什么,没什么了。”远山揉着耳朵嘟嘟囔囔着,见她的手又伸过来忙捂着耳朵退了一大步。
“好了,别闹了,你表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觉得她这次来怪怪的。”江雪拉他坐下,远山抓抓脑袋,“我也这么觉得,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身子是表妹的,可是魂魄却像是另一个的。”
“不是吧,这么恐怖!”江雪听的身上一冷,“不是中了邪吧。”
“有可能,不过也好奇怪,你发现没有,她的模样好像也在变,反正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像别人支配了表妹的身体一样,连说话、吃饭、平时的生活习惯一切的一切都变了。”远山这么一说江雪身上冷嗖嗖的,“不是……鬼吧。”远山也有些发寒,“别说什么鬼不鬼的,我看表妹发病中了邪是肯定的。”
“那怎么办?”江雪拍拍他,“快想个办法呀。”
“没办法,看看她想干什么再说吧。”远山觉得表妹似乎想做什么但是现在还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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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香吟刚睡下,朦胧间听到一声轻唤:“娘-”是云嫣,“娘-”又是一声,她坐起身,撩开帐子,却看不到云嫣的影子,她下了床看到窗前人影一闪,她飞快地追了过去,只见一个浑身雪白的影子轻飘飘地站在不远处,她惊呼:“女儿,是你吗?女儿-”
“娘-”是云嫣,她没有回头,可是香吟听得出她的声音,她几步就要上前将她搂在怀中。
“不要,娘,不要过来。”云嫣轻轻飘到拐角处,伤感地道,“女儿不孝,让娘为女儿担心了。”
“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让娘可以帮你,只要你不要再走了,不要再一去就没有消息,娘好担心你呀,女儿。”香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盼她回到自己身边,不管要怎么样她都会支持她的呀。
“娘-,对不起,女儿不能再伺候您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从小娘对她百般疼爱,自己却无法再承欢膝下,这一直都是云嫣心底最大的遗憾。
“女儿,你在说什么,半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香吟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也许她从来都不会想到女儿会走上这条路。
“我哪里也没有去,一直留在城外的无名湖。”云嫣凄然地道。
“你在那里干什么?你爹派人城里城外都找过了,可是没有找到你,女儿,你是不是还在生你爹的气,不肯回家来。”香吟明白她的心中一直都放不下那个朱玉龙,“好了,好了,女儿,别生气了,现在回来了就好,你想怎么样,娘都依你,我们一块跟你爹再商量好不好?”
“太晚了!”云嫣摇着头,悲伤地低吟着,“娘,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女儿,你到底怎么了?”香吟心急如焚地追问着走上前,云嫣慢慢转过身,她看到了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惊叫一声,“女儿-”就要上前。
“不要,娘-”云嫣伸手阻止她,凄凄地道,“半年前,我离开云庄来到无名湖,做了湖底之鬼。”
香吟确实听人说城外无名湖闹鬼的事,可是怎么会是自己的女儿,她身子晃了一下,悲痛地叫着,“不,女儿,不是你……不是……”
“娘,女儿不孝,娘……”云嫣的身体渐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透明,直到与墙壁化为一色,“女儿,女儿呀,女儿-”香吟扑过去却抓不到她,她痛哭着叫着找着。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丫鬟看到香吟满脸泪水地大叫着,忙唤醒她。
香吟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自己的床上,可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却如此真实,她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地淌着。
“娘,你怎么了?”江雪跑过来抱着她担心地问,爹哥哥都不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我梦到你姐姐了。”香吟抓住她的手,她无法告诉她自己所梦的事,那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呀。
“娘,是你太想姐姐了,别怕,没事的。”江雪安慰着她,也不知道二姐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久也没有音讯捎回来,太过分了。
远山站在门口看到金彤在窗口望着这里,却没有过来,怎么回事,她以前最喜欢什么都往前凑的,怎么这次倒像是没有反应。
云嫣关上窗子,泪水悄然地淌下面颊,娘,对不起,对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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