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已经有了打算!”陈丹云再忍耐不了他的自以为是,“那你干嘛走得这么慢?山上肯定没有人了,自己救人你没把握,找人帮忙又怕来不及,所以才拉着马走吧。”
陈丹云气结,突然骈起二指,点在弈仁左胸,“什么?”弈仁低头看看,“我点了你的穴,等半个时辰你就可以动了。”“哦,于德交待我要照顾你一阵,如果你一定要走,起码告诉我你要去哪。”陈丹云上了马,“我会去天山,你在这里等上一个月,如果有人来找我,请你转告他我的去处,好吗?”“不好。”“你是生气了?”“不是,我不想等,我和你一块儿去吧。陈丹云笑了,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这人的迂腐劲儿和于德一样,“你要是追得上,就来吧。”打马而去,跑了一柱香,胸口疼痛发作,只好放慢速度,信马游缰,耳边响起弈仁不紧不慢的声音:“再发作两次,会出人命的。”
陈丹云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你怎么来的?我明明点中了!”弈仁把衣服解开,露出贴身的虎皮背心,“这件背心陪了我六年,夏天我不会穿的。”隔着虎皮,穴位很容易认偏,陈丹云释怀,不过新的疑团又起,他何以追上奔马?又想起弈仁花钱如流水,从不计较,就这张虎皮也要值千儿八百两的,捕头的直觉使她认定这家伙是强盗,“不用乱猜,这张皮是一个姓年的猎户送的,那年我住在他家里,走的时候留作纪念的。”“你想太多了,我是胸口疼,不想说话。”
天山很冷,皑皑白雪覆盖着山颠,加上现在是清晨,寒意殷透了心坎,半山腰上,巨大的城堡巍然矗立,构成了另一个稍矮的小山峰,“它叫烟城,是天山派的核心所在,五年前,花了上百万的银子,七百人工用了半年才建成,别看外面光滑如镜,里面处处是机关,除非住上十天半月,是无法摸清结构的。”陈丹云讲给弈仁听,“你怎么知道?”“听说的。”陈丹云还没习惯那张刀疤脸,偶尔会被吓一跳,弈仁伸出大拇指,佩服她的博识,二人远远看看便走开了,去山脚找家农户借宿。
师兄可能在里面,探察情况反而会打草惊蛇,时间也怕来不及,索性溜进去吧,陈丹云这样想着,敲开旁边弈仁的房门,“我今晚要上山,探探风声,过两天也好动手,我的伤不要紧了,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以后咱们还是各走各路吧。”不能连累无关的人,再说这个人除了长相,还没发现其他可恶的地方。弈仁低头想想,“好吧,我也正要向你告别呢,于德差不多到通州了,我打算去找他,大家相识一场,有事就去找我吧。祝你好运。”
当夜二更,陈丹云换好白色夜行衣,四周没有掩体,除了雪就是冰,只能穿白的了,半柱香功夫,来到烟城东南角,烟城依山就地而建,此处城墙最矮,只有十余丈,抬头向上观瞧,城楼上灯笼火把高悬,城内定是亮如白昼,没功夫羡慕天山派财雄势大,轻纱罩面的陈丹云掏出铁爪长索细辩人声,准备上城,可是,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什么都没有,天山派的弟子内功这么强吗?不会,如果是真的,别说在江湖中独占鳌头了,就是推翻朝廷,另立新君都绰绰有余了,那就是我的行踪被发现了!胡思乱想中,浓浓的血腥气吸引了她的注意。
陈丹云想到了王平,顾不得对方的异状,铁爪飞上城墙,牢牢扣住墙垛,紧接着,她也出现在城墙上,沉香没有如预料般的饱饮鲜血,它的主人呆伫着。雪地上、屋顶上、楼梯上,到处散落着人的尸体,有时尸体还会堆叠在一起,好像特意做成叠罗汉,再一同死去,连续检查过七、八具不同地点的死尸,他们的身份可以断定,是天山派的弟子与聘来的拳师,死因是被利器切断手、脚、胸、腹或是颈部,断了就是断了,皮肉、筋骨、衣服没有一点相连的,凶器很可能是一把巨大的,锋利无比的刀,比如说,战龙。
穿过同样红白相间的大堂,陈丹云找到了囚室,巨大的铁门被铁链锁得牢靠,不过对沉香来说,那和麻绳、面条都差不多,铁门发出的“吱扭扭”声在狭长漆黑的走廊里回响,“现在才来送饭?爷爷都饿死啦!”是那把平凡的声音。除掉脚镣的话,王平一定活得很幸福,闲话少叙,师兄妹二人不管满地的狼藉,急匆匆带着囚室里的另一个人离开天山。
那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据王平讲,他从不说话,但很喜欢下棋,小石头作棋子儿,棋盘是在石地上早就磨好的,看来没人时他也会和自己对弈,王平的棋艺平平,半个月里输了近百次,每每老头儿都将那把石头子儿在他面前晃晃,“嘿嘿”地笑,于是王平给他起名叫做棋鬼。
看他那张脏兮兮的脸,十年没洗了吧,再看看王平,陈丹云一笑,“我要是十年不救你,你也跟他一样吧?”“是是是,多谢师妹雪中送炭,小生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闪一边去!”看他们胡闹,棋鬼咧开嘴,露出黄牙们,“师兄,你看他这么脏,快给他洗洗吧。”二人问他家在何处,为什么被囚,他只会摇头,陈丹云把王平拉到门外,小声道:“天山派死了这么多人,董计宏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善了,说不定武林从此大乱,这个老人不知来历,还是不能轻信,如果他不是江湖中人,我们就更不该把他牵扯进来。”她想像对弈仁一样让他离开,王平考虑过后,也同意了,找了番说辞向棋鬼告别,他仍是摇头,不知他听懂没有。
两人很快离开,可是老头儿亦步亦趋,紧跟着,前面的越走越快,老头儿用跑的,出来十多里,仍然甩不掉,王平见他踉踉跄跄,大汗淋漓,便停住脚步:“你先去桂林吧,把这边的消息带给师傅,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王平就地坐下,“我晚一些也会去。”
天山派似乎全部被消灭在烟城里,几百里路过去了,没有遇到麻烦,陈丹云顺利抵达桂林,山清水秀是没错的,山堆里的人们仍然被交通的不便折磨着,穷困导致人烟稀少,在一个平缓的丘陵后面,隐居着无所事事的秦慕,身材依然伟岸,动作依然灵活,当然了,他刚过不惑之年,对于隐居的人来说,太早了。陈丹云推院门进来时,秦慕还在浇花,师父的心境比老人还老,“师父,弟子回来了。”她在这儿住了十年,来这就是回家,“唔,丹云,你被官家开除了吗?”秦慕转回头,双眼黯淡无光,一张马脸却收拾得干净,“不是的,我见过师兄了,出了些变故。”秦慕放下水壶,伸伸懒腰,径自走回屋里:“是时候睡午觉了,一会儿再说吧。”陈丹云静静站在屋外,等师父醒来。
“你先回太原吧,我马上写信给七王爷,经他举荐,朝廷会委派你调查烟城的事,如果查不出,就尽可能从官面儿上找找线索吧,江湖太乱,让你师兄去跑吧。”去太原的路上,陈丹云回忆着师父的话,七王爷是谁?肯定很有势力。
一到太原,林知府就把她拽过去,“你跑哪儿去啦,一个多月不见人影儿?”“我留了信的,您没收到?”“哦,留封信就一推六二五?那我也去休两个月假,你帮我顶着?喏,这些案子,给你三天,通通给我搞掂!”陈丹云抱着山一般的案卷回去做作业。
林知府是个粗人,捐的官儿,不过他有自知之明,用人只看本事,不论资历,陈丹云一届女流,又没背景,后面一群人给他送礼要这个位置,都吃了闭门羹。自己没本事,手下的就得顶得起来,他就靠这一点,不但年年政绩丰硕,还受着百姓的称赞,说他公道。
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伍哥,你来处理,按老规矩,我的俸禄分你一半。”“放心吧,头儿。”和她办事儿不会吃亏,伍亮也喜欢到处逛,陈丹云买个清闲,可林知府又来了,“陈捕头,你在就好!”完了,我这钱八成是白花了,“快跟我走,唉,打扮打扮!”“去哪啊?”“城东头,福寿酒楼,七王爷来了,指名要见你!”师父的信太快了,打扮?不会,陈丹云胡乱洗把脸,和林知府一道去了福寿楼。
真气派!整幢酒楼包下来了,里面空荡荡,只有三个人,坐着的那位穿着华丽,身材修长,面色红润,八字胡儿,三十岁刚出头儿,定是七王爷了,身后站着个彪形大汉,此人身高近丈,膀臂浑圆,黑面无须,双目精芒四射,内功深厚自不必提,第三个人点头哈腰,努力地谦恭着,是此间店主。七王爷见二人来到,从座位上站起,林知府受宠若惊,急忙拜倒,“下官山西知府林书文,参见王爷!”陈丹云也跟着下跪,“免礼,林知府,陈捕头,过来坐。”
一番寒喧,陈丹云确定没认错人,这个七王爷在三年前曾经见过,他既不说破,暂作不认得吧。酒过三巡,七王爷提起烟城的命案,希望陈丹云能抽身去调查,“反正最近也没有大案,陈捕头,你就把这边的事情和伍亮他们交待一下,去烟城忙一忙吧,可别让王爷失望哦。”林书文答应得爽快极了,于是陈丹云又去天山了。
可是,为什么七王爷也要去烟城呢?看着七王爷和他身后的黑脸,陈丹云迷惑了,师父让他也一起来吗?“陈师妹,才几年不见,不认得我了?”七王爷放慢了坐骑,凑上来问,“当然认得,你是田大哥,你的身份摆在那里,你不开口,谁敢认你?不过,这师妹是从哪儿论的,我可不清楚。”“田斟是我在江湖上用的名字,这一声师妹我可早就该叫了,铁掌翻江良汉闻传了我逐浪剑法,他是令师的至交好友,你一定听说过。”三年前在见义勇为的时候相识,往昔的英雄事迹,回想起来不禁令人开怀。
有七王爷同行,速度慢了一倍,整整六天才到烟城,七王爷常常和随行的护卫们坐在一起,找朝廷里的奇闻来说,路上颇不寂寞。
烟城不再死寂,几百名官兵驻守在附近,尸体被移到专门的房间保存,以待查验,它们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描成人形,因为有七王爷要来,一切都井井有条,在陈丹云看来,只有长长的欢迎队伍和几个磕头的官员是多余的,“咱们分好工,你去办案,我去吃饭,晚上再见。”七王爷小声嘀咕,接着,一一扶起众官,除了陈丹云,只有他的贴身保镖听得见。
“陈捕头,遇害者中只有十二人的身份得到查证,”当地的差人向她报告,听完了十二个人名,陈丹云皱皱眉:“你把他们的来历统统写给我,还有,一共有多少具尸体?”“五十三具,其中包括四名女子,她们都持有武器,”“有什么异常吗?”“有,所有的人死状相近,死时没有太大的痛苦,因为凶器太锋利了,甚至在砍人的时候,连对手的武器都一并劈开,凶手一定是个大力士,”“最后一句是你的猜测,忘了它。”
当晚,七王爷听了她的报告,“只有这些吗?”似乎不满足,“已知身份的人中,有两名是在逃的要犯,另外,”陈丹云犹豫了一下,“天山派掌门董计宏的第二弟子,郑新,也在其中。”七王爷站了起来:“什么?!你确定没错?”“是,还有如意门门主乔恒远,死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他的妹妹。”江湖中早晚要传开,陈丹云索性都说出来,七王爷坐回原位,“伯安,你喜欢这个消息吗?”黑脸的汉子躬身应是,“陈师妹,他叫张伯安,与乔家是世仇,他投靠我,有一半是为了得到助力,便于报仇。”“哦,原来如此,张兄,失敬了。”
果然应了秦慕的话,茫无头绪的捕头返回太原,七王爷也想一起走,却被官员们死拖活拽,只得继续吃流水宴,陈丹云哪里安分得住,‘战龙’送到钱益匡手上了吗?于德怎么没个消息?忽然想起于德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送信也没处送啊。焦急中,她碰到了救星,“你说说,不陪七王爷多玩几天,倒一个人跑回来了,那不显着我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嘛?我这官还怎么当啊?”林书文不住地念叨,伍亮跑进来:“大人!杭州的加急!”林知府急忙拆阅,迅速浏览了一遍,“伍亮,这个字念什么?”“哦,是‘企’。”“哦,你私看公文!”伍亮吓一跳:“我没有!”“还说没有,刚才的字你没看见?”“我。。。大人,你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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