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女名叫木兰,原本姓丁,父亲是个五品官,却因为结党被牵连进了大狱。她被买进云家才半年功夫,因为名字凑巧合上了跟丹桂这批丫头,所以管家妈妈也没让她改名,只去了本姓。
木兰是庶女,在家中时就不受重视,所以乍然遭了大祸,虽然不甘愤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接受了现实,转而寻找机会改变现状。
她父亲虽然品级不算高,但她毕竟出生官宦人家,对大户中的明争暗斗也算了解,振作起来后打探了一番云府中的情况,对各房也有了个大致印象,只剩下慢慢琢磨寻找出路。
这回三房回京,她被分到四姑娘这里是个意外情况,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机会,所以不等三房的主子回府,就早早的考虑好了利弊关系,决心找机会投效三房,也好有个靠山。
这回王氏刚因为摆设的事表露出不快,她就发觉了这是自己的机会,快速的权衡以后,她心一横,顾不得考虑后果直接冒了头。
好在她运气不错,虽然惹了王妈妈,但王氏确实像传闻中的不易动怒,明知她是故意的也只是让她起身答话。
说实话,云暖阳对她挺好奇。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生活环境不同,精神面貌也大有差异,这个自称木兰的丫头显然气质和一般婢女不同。
好奇之下她追问了一番这丫头的遭遇,只是问过之后不免觉得她有些可怜。
反而王氏听了她的回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从头发丝看到了罗裙下的鞋履,脸上却一点端倪也不露。
对这样的大家主母,木兰哪怕是做小姐时也是有些怵的,所以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这样看过了一番,王氏就把她丢在了脑后,任云暖阳扶着就顺着东侧的阶梯上了二层,其他人看着她也不好多嘴,只留下木兰忐忑不安。
上了二层就可以清晰的看到与一层的不同,这里明显有了不小的变动。
以前因为作为聚会场所,整个云衢阁三层都是打通成一个大间的,只为了人多时好活动。现在二层却不再一览无余,而是被用纱幔、多宝格、屏风等物隔成了多个小间。
最大的房间仍在正中,里头摆了八仙桌和圆凳,边边角角处有绿植、摆件和梅瓶点缀,显然是个待客之地。
客厅两边各辟了一间小厅,布置大同小异,比起客厅显得更舒适,是为云暖阳招待密友准备的。
在三间会客厅后隔出了一溜小卧房,每间地方都不大,里头的东西也粗糙的很,是为侍候云暖阳的婢女准备的卧室。
这层主要待客用,不过照云暖阳看来,将这层挪到一层倒更好,只是老太爷前头有话,将就将就也没关系。
过了二层到第三层,这才是云暖阳以后呆的最久的地方。同二层一样,第三层也被隔出了好几间屋子。有卧房、书房、绣房、膳厅等,不一而足。
因为她占的地方多了,只剩下两个角落单独开来,被收拾成了两间下人房。没得说,这里头必然有一间就是丹桂的。
走走停停看了这么久,云暖阳掂量着王氏该累了,祝妈妈也早就给丹桂使了眼色准备好香茗果脯,恭谨的就将她请到了一边休息,又让旁人都散开了,连自己和王妈妈两个老伙计也离得有些远,只剩下云暖阳一个人在旁边坐着。
王氏也不推脱她的好意,悠悠哉哉的休憩起来。入府短短的半天,可发生的事情却不少,王氏也需要先放松心情,才能更好的去和找茬的人斗。
不过她看了看在一旁斟茶的云暖阳,自家女儿好似一点没给今天的事影响,一副万事不入心地模样,让王氏感慨万千。
这样也不能说不好,但到了京城,有些事她这做娘的也得提点着:“前头遇着的那个丫头,叫木兰的,你怎么看?”
云暖阳将茶盏轻轻递给王氏,又将桌上的小食移近些,对她的问题摸不着头脑:“听她说起身世,倒有些可怜,不过她年纪这般大了,身后关系又不甚清白的模样,怕是没人敢重用她了。”
她说的没人自然是指云家的主子们。
事实上这也差不离,木兰进云府也是阴差阳错。
大老爷和同僚宴饮,席间有个上官惯爱寻着她这样的买回家做通房,说起这事不知道怎么的,还来了兴头,后来他们一帮人话赶话的,各买了一些发卖的女子回家。
等大老爷酒醒了,回家见到这么个大活人,还有些吓了一跳,不过他在女色上克制得很,所以转头就将木兰丢在了脑后,任大夫人随意处置着。
事实上木兰被分到三房也不是个偶然,大夫人看她模样好,又学过些字,放自己身边怕哪天勾起了大老爷的兴致,正逢三房回京,她看云开阳血气正旺,就打起了他的歪主意。
照大夫人的意思,恨不得把木兰直接安插在云开阳身边。
不过她手上有另一个更合适的丫头,又舍不得两人相争,就所幸把她扔在了云暖阳这,只做一招闲棋,有用固然可喜,没用也没关系。
不过人心不可算计,她却没想到丁木兰不愿意走争宠的路子,直接在三房母女两个跟前留了影。
所以对云暖阳这样的评价,王氏连连摇头表示不赞同,她用茶盖拨了拨茶沫,教导道:“你所说的只是一方面,若是她糊涂一点,或是浑浑噩噩的没什么想法,那自然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是你刚刚与她一番交流,可觉得她是甘心就这么在云府蹉跎,最后嫁个家生子的人?”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真要这样,那木兰也没必要在她俩面前出头了。
云暖阳回想起她的言谈举止,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确实有两把刷子:“她确实看着是个有明确打算的,只是娘为何说起这个?”
王氏放下茶盏,轻轻拂过云暖阳耳边的鬓发,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而不自知:“一转眼你也这样大了,既然都要嫁人了,后宅的事不也得学着?”
“这个丫头其他人用不合格,你却恰恰好需要这么个人,丹桂虽然衷心,但你以后去了沈家,难不成所有事都指望她不成?这就是个现成的机会,你也得学着约束手底下的人了。”
云暖阳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怯怯的,嚅嗫了一番,只喊出一声:“娘!”
王氏笑着拍拍她,满眼都是鼓励:“犯难什么,有我在后头看着,你还怕出问题不成?”
云暖阳使劲的点了点头,知道王氏不论说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到了京城云家气氛与南司城大有不同,她也得认真学习了。